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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省濮阳县的陈跃龙在大庆市杀人后潜逃，他为躲避警方的追捕，冒充在逃的盗窃犯马保军“躲”进了监狱。但是，后来他还是难逃法网，被大庆警方从监狱里“挖”走。近日，企图瞒天过海的陈跃龙被大庆市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人们不禁要问：犯人也能假冒？陈跃龙是如何闯过公、检、法这三道关的呢？

　　拍案惊奇监狱挖出冒牌货

　　近日，河南曝出了杀人犯罪嫌疑人冒名躲进监狱的荒唐事。记者从河南省监狱管理局了解到，此案是河南省范县检察院起诉的。看来要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得到河南省范县检察院。

　　记者见到了范县检察院起诉科科长张庆斌。张科长还不知道有此事，听记者讲完“杀人犯冒充盗窃犯入监避严打”的怪事时，他先是大吃一惊，继而露出不相信的笑容：“可能没这事儿！如果这事是真的，那不是全国轰动的大笑话吗？”张科长随即翻阅批捕案卷，翻着翻着他的表情严肃起来，双手停了下来——盗窃犯马保军居然记录在案！

　　案卷显示：马保军，1970年4月18日出生，河南省濮阳县户部寨乡马海村人，从1996年11月7日至12月13日先后作案7次，在中原油田采油二厂多个机井盗窃价值11089.8元的原油，同伙有同村村民马双尽、乔景军、陈正汤三人。最后一次作案时，乔景军、陈正汤当场被抓，很快马双尽也落网了，只有马保军在逃。1997年1月13日，马保军等4人因涉嫌犯盗窃罪被范县检察院批捕。其他三人都被判刑，可马保军却逍遥法外。

　　2000年5月17日，马保军被中原油田公安处濮西派出所抓获归案，同年9月27日此案由范县检察院提起公诉，10月19日范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10月27日法院以盗窃罪判处马保军有期徒刑5年，并处罚金5000元。

　　张科长认为，马保军出逃的几年时间为冒名顶替他创造了条件，问题的关键在于马保军是如何被抓的，如是投案自首，十有八九是个冒牌货。

　　主诉检察官李和平正在外地，得知自己办的案子出了这么大的漏洞，他忙心急火燎地赶回来，找来一本案卷翻开说：“我办案还是很仔细的。这个案子我审阅后发现存在两大问题：一是缺少破案经过，二是缺少马保军的身份证编码及户籍证明，我就在2000年7月16日将案子退回中原油田公安处，让其补充侦查。9月1日，案子补充了过来。以上两个问题解决了——马保军没办身份证，所以让濮西派出所补开了户籍证明，破案经过为‘2000年5月17日，中原油田公安处濮西派出所对批捕在逃人员摸排时，于马保军家中将马抓获’。”

　　既然是在家抓获的，怎么可能有假呢？李和平也纳闷起来。为弄清事情真相，记者决定到法院。

　　循踪追迹山重水复疑无路

　　在范县人民法院，记者见到了此案审判长郝海东。他也不知此案有假。他说：“我们去年10月19日开庭审理此案，首先做的就是根据起诉书查明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当时他在法庭上报的姓名、年龄、住址等情况与马保军的一致，而且说的作案过程也与其他三名同案犯供述的相吻合。只不过他只承认了七起中的两起。鉴于证据充分，即便他不供认，法院也可依法定他的罪。经合议庭合议后，法院以盗窃罪判处马保军有期徒刑5年，并处罚金5000元。”

　　记者问：“如果他是假冒的，你怎样辨别得出来呢？”“可以根据案卷中的身份证编号和户籍证明来判断。”郝答。“案卷中有没有犯罪嫌疑人的照片？”“没有。”

　　为查明以上情况，记者立即打电话到马保军的户口所在地户部寨乡派出所，户籍员小肖介绍说：“马保军与陈跃龙都是户部寨乡马海村的，两个人是邻居，都没办身份证。”小肖解释说，我们是农村，与城市不一样，农民不愿办身份证也没办法。

　　原来马保军与陈跃龙是邻居，陈跃龙知道马保军的作案情况也就不难理解了。可案卷明明显示，中原油田公安处濮西派出所在马保军家中将马抓获，这怎么会错呢？难道有人胆敢调包不成？办案检察官和法官都摇头辩解：“不会，绝对不会，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记者又赶往中原油田公安处，见到了中原油田公安处政委邵保明、预审科科长李培林、濮西派出所民警仪建明等办理马保军一案的相关人员。

　　一挖到底案情水落石出

　　陈跃龙是户部寨乡马海村人，与马保军是邻居。马保军偷鸡摸狗的事儿逃不过他的眼睛。陈跃龙两年前到黑龙江省大庆市打工。1999年8月，与当地一名妇女发生争吵时，他残忍杀害了这名妇女，逃到与老家河南省濮阳县相邻的山东省郓城县水堡乡“隐居”起来。

　　在这里他租了套房子。天天吃好的穿好的，可就是不干活。邻居及当地群众好生纳闷：这年轻人是干啥的呢？会不会是小偷、强盗？有人便试探他的来路，可他就是不说个明白话，总是敷衍别人说是做生意的。2000年5月的一天，水堡乡派出所所长带民警检查暂住证，深怕暴露身份的陈跃龙当然不敢亮出身份证。派出所民警认为陈跃龙既无暂住证，又无固定职业，有违法犯罪嫌疑，便将他带回派出所进一步盘问。起初陈跃龙支支吾吾报了几个假名字、假地址，民警不信。情急之中，陈跃龙沉不住气了，如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自己所犯的罪行——他说，他叫马保军，是河南省濮阳县农民，因1996年年底在中原油田采油二厂偷油被批捕。

　　陈跃龙为何会冒名顶替马保军呢？这就是陈跃龙的狡猾所在。他在大庆杀人后逃到山东省郓城县，吃穿不愁，物质生活没话说，可精神从未轻松过。大庆警方四处追捕，再加上网上追逃、一轮又一轮的严打，“搅”得他没有安稳日子过。这次被抓后，他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总是逃亡也不是长久之计。邻居马保军因偷油批捕在逃，他犯的是盗窃罪，事儿不大，罪不至死，判几年就出来了。而杀人可是一命抵一命呀，我何不冒充马保军呢？这样进了监狱，公安到哪儿找我去？再也不必担惊受怕，四处躲了！”他决定冒名顶替马保军。

　　油田公安处正在为找不着马保军而发愁，得知他已被抓的消息喜出望外，油田公安处派濮西派出所四名民警赶赴郓城，将由陈跃龙冒充的假马保军押回归案。

　　中原油田是国家级大油田，面积纵横上百里，横跨山东河南两省数县，采油二厂被盗机井在河南范县境内，按规定此案侦查完后，应由中原油田公安处移交范县检察院，然后由范县检察院向范县人民法院提起公诉。假马保军被押回后对所犯盗窃罪供认不讳，濮西派出所很快便将此案办好，交到中原油田公安处。公安处将案子移交范县检察院起诉科。主诉检察官李和平审阅案卷后发现缺少破案经过，缺少马保军的身份证编码及户籍证明，就将案子退回中原油田公安处，让其补充侦查。漏洞就出在补充侦查上。

　　中原油田公安处濮西派出所认为，如果如实说马保军是山东抓获的，还得再次到山东调查取证，太费时间，也得多花并不宽裕的经费。只要人抓到了，何必再费那么多事呢？而且，说是自己抓获在逃犯罪嫌疑人，有奖金；如果说是山东抓的，就得不到奖金。所以，他们便编造了在马保军家将其抓获的“破案经过”。也是偷懒省事，本应到马保军户籍所在地户部寨乡派出所补开马保军的户籍证明，濮西派出所却越俎代庖，为他们从未见过的马保军补开了“户籍证明”。然后，将案子匆匆交到范县检察院，假冒的马保军得以连过“三关”，于2000年11月顺利地“潜”入河南内黄监狱。

　　殊不知，纸终究包不住火。今年夏天，有知情人向大庆公安局举报陈跃龙冒名入监的卑劣行径，大庆公安局追捕人员不远千里，赶到内黄监狱深入调查，揭开陈跃龙杀人犯的画皮，将隐藏半年之久的冒牌罪犯“挖”了出来。陈跃龙被押回大庆，经审讯，他对故意杀人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大庆市检察院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将他起诉至大庆市法院，经审理，近日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陈跃龙死刑。这个机关算尽太聪明的家伙最终还是难逃法律的严厉制裁。

　　但是，这起奇案并未结束。假马保军被揪了出来，真正的马保军却依然逍遥法外。中原油田公安处表示，将及时组织人马四处抓捕这条漏网四年多的“鱼”。

　　那么对失职、渎职的部分办案人员怎么办？采访过程中，记者听得最多的是他们对造成此事客观原因的开脱与辩解，没人敢说要“一查到底，追究责任人的责任”。

　　同时，基层干部的地方保护主义也为马保军漏网、陈跃龙作假提供了可乘之机。濮西派出所民警说：“我曾与马海村村干部见过面，我说你村又抓起来一个，叫马保军。这名村干部神秘地笑了笑，并不做声。我们将起诉通知书送到马保军家，他家人也不吭气。因为抓错人对马保军是个好事。地方保护主义不仅保护假货，也保护冒牌罪犯！”

　　编后这起奇案，看似偶然，又何尝没有必然性呢？它是值得有关部门深思的。个别公安民警办案为了多拿奖金，偷懒省事，居然可以编造破案过程，甚至越俎代庖，为冒牌的马保军开“户籍证明”，暴露出了农村乡镇派出所的管理漏洞。据了解，一些乡镇派出所民警对农民的身份证管理意识相当淡漠，而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条例》和《实施细则》的规定，公民在年满16周岁后的一个月内必须持户口簿到户口所在地公安派出所办理申领居民身份证手续。但事实是，没有身份证在农村是普遍现象。在农村犯罪人员中有很多是没身份证的。这为有关部门的管理留下巨大隐患。这样的荒唐闹剧是全国第一例，但愿它也是最后一例！

　　稿件来源：生活时报2001年12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