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保护不能只靠保护国家级保护区

　　有关专家近日就《自然遗产保护法(征求意见稿)》研讨时表示,我国目前自然保护中最急于解决的是自然保护区破碎化问题。生境的丧失是生物多样性面临的最大威胁。自然保护立法认识不到这一核心问题,难免“做无用功”。

　　在一些专家看来,眼下的自然保护立法,必须想清楚的是:我们究竟应该建立怎样一个自然保护体系。然后从制度构建上对之予以保障。

　　保护区“孤岛化”和生境片段化

　　欲就自然保护立法,首先要回答这样一个问题:目前我们自然保护中最急于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在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法学院副院长高利红教授看来,是自然保护区的破碎化。“保护区的设置对自然规律尊重不够,更多顺应了既有的行政区域管理需要,使生态区域被人为分割,导致保护效果下降。”

　　保护区的“破碎化”和“孤岛化”问题,曾被许多专家指出。北京林业大学自然保护区学院院长、国家湿地科技委员会副主任雷光春教授曾向记者表示,经过几十年“抢夺性”保护,我国已建立各种类型、不同级别的自然保护区几千个,但成绩背后不乏隐忧。其中之一就是“我国自然保护区只是进行局部的、区域性的保护,保护区与保护区之间没有形成一个有机整体。”

　　近年常听到专家这样描述生物多样性危机状况:从全球看,物种灭绝的速度比正常速度快了一千倍。而中国的物种受威胁状况在全世界最严峻。我们要保住生物多样性,到底面临什么威胁?国际野生动物保护学会(WCS)中国项目主任、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博士解焱认为,威胁来自动植物的过度利用、外来物种入侵、气候变化等多方面,但“第一大威胁就是生境(生境通常指生物出现的环境空间范围,一般指生物居住的地方或生物生活的生态地理环境)的丧失和片段化。而这个片段化和我们自然保护区的框架结构是有很大关系的。”

　　我国目前自然保护区已有2500多个,占国土面积的15%,比农业面积还要大。但解焱认为,“这个面积不是太大了,而是太小了。”因为“我们的保护地是存在空缺的。”“我们有很多最重要的生物多样性区域受到保护的面积是不够的。”

　　解焱在这里用的“保护地(Protected　Area)”概念,2005年被引入国内。它包括了所有不同类型的,通过法律、社区民俗公约等各种手段得到某种程度保护的自然区域。我国目前的自然保护区、风景名胜区、森林公园、国家湿地公园、国家城市湿地公园、国家地质公园、水利风景区等等都符合这个概念。

　　从解焱的PPT图片上,可对她所谓的保护“面积之小”和“空缺”有直观感受:星罗棋布般绿色和蓝色的小点点,都是面积小于20平方公里的保护区,其中蓝色的只有5平方公里；未被保护区覆盖的“空缺”,都是我国被认为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区块。其中用蓝色圈起的部分覆盖面积达到了10%,其他全都低于10%。

　　解焱忧虑地说,虽然我们有这么多的保护区,但其中许多小得非常可怜。而且这些小小的自然保护区,都集中在保护与发展冲突最严重的人口密集区域。“实际上这种保护区对很多物种的保护没有太多的价值。”而“这些‘空缺’,需要用不同类型的保护地系统规划后来填补。”

　　高利红以直白的语言批评目前这种人为割裂自然有机整体的做法:“生物多样性自身的区域可不搭理行政区域,动物跑来跑去,不管是陕西还是甘肃。”

　　保护生物多样性不能只靠保护国家级保护区

　　解焱还以老虎这一物种为例,通过其社群结构、食物需求量、维持繁衍的最小独立种群数量等,解释为什么说我们保护的面积还是太小。综合国内外研究得出结论,我们若要在中国东北保护老虎,需要18头雌性繁殖虎的话,需要的面积是8100平方公里。

　　而且老虎并非特例。藏羚羊、黄羊等很多大型有蹄类迁移性动物,大熊猫、黑熊等所有猫科类大型动物,包括白鳍豚、江豚、很多鸟类等需要的空间都很大。

　　解焱强调,“很多物种都需要非常大的空间。光靠保护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和国家级风景名胜区,这些物种和珍贵的生物多样性是保护不住的。”“现在自然遗产保护法涉及的范围,保护不了大型生物多样性。”

　　在解焱看来,我们需要大概念下的更大范围的保护。

　　实现更大范围的保护,首先要改变我们原有的“一刀切”的、教条的保护和管理方式。让保护在一个大视野大范围下,连续地、成体系地、有机互动地进行。其中分为不同区域,以不同的管理方式予以不同程度的保护。

　　解焱认为并非所有重要物种都必须圈起来、什么人都不许在里面活动才能保护。实际上,很多物种都可以和人类共存。正因此,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提出了保护地的管理类别并已在全世界推广。“这个体系的关键在于给保护的类别提供了很多选择。可以是严格意义保护的,也可以是利用的,只是要得到适当的管理。”解焱说,

　　俄罗斯的老虎保护被认为是一个成功的例子。在过去50年中其老虎数量翻了十几倍,正是由于建立了连续的保护地体系。在这个连续的区域中,不仅有非常严格的保护区,也有国家公园、传统多用途区域,还有生态走廊,它们共同形成栖息地网络。解焱说“这样一个连续的区域为老虎的生存提供了很好的保障。”

　　虽然IUCN的保护地管理类别是否能在我国推行还不确定,但实践中已有相关探索。我国四川大熊猫遗产地、解焱及其同事在吉林珲春对东北虎的保护等,目的都是要实现大范围的保护。前者目前已包括9个风景名胜区,7个自然保护区(含省级保护区),面积14516平方公里。在这个大概念下,划出不同的管理区域,在不同的管理区域实行不同的管理规定。

　　专家还强调,自然保护绝对不能只是保护部门的责任。如果只是保护部门的责任,生物多样性是保护不住的。所有行业都要发挥积极性和作用,我们的法律就是要提供这样的机会。(韩乐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