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产风波一笑了之
羊城晚报:从时间上来说,您应该是季老生前最后一年当中,跟他接触最多的人了?
蔡:可以这么说。有些话,他不能跟儿子谈的,都跟我谈了。
羊城晚报:您感觉,在生命最后这个阶段,季老是什么状态?
蔡:非常乐观,非常通达。对于后期围绕着那些书画财产等发生的一切风波,他都是一笑了之。
羊城晚报:但是他内心真的一点都不为所动吗?
蔡:肯定有痛苦,可能言不由衷的时候也有,但总的来说非常大度。他是把文化研究作为自己的生命,境界非常高,所以家事烦扰等等都超越了。普通人的那种儿女情长在他这里都是淡然处之了。
羊城晚报:但我们总假设,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会不会老先生还能健康生活到现在?
蔡:这个很难说。现在可以告诉你,实际上从2001年起季先生就身患两种癌症:前列腺癌和膀胱癌,而且心脏萎缩也很严重,他年岁又那么高,健康状况确实不容乐观。
曾经对李玉洁感恩
羊城晚报:关于季老曾经的秘书李玉洁,季承先生这本书里有很多描述,她多年在季老身边工作,您觉得这个人应该如何评价?
蔡:李玉洁也是季老口述历史当中经常提到的一个人。季老说,上世纪50年代李玉洁曾经住在他家对门,就这样认识的。在文革期间最艰难的时候,季先生刚从牛棚出来,有一次孙子季泓发高烧40℃多度,季老用自行车推着孩子上医院,年迈的婶母在后面扶着。一路走来遇到的同事、学生没有一个打招呼或者帮忙的,这个时候,李玉洁出现了,帮他把孩子送到医院。作为不可接触的人、地狱里走过的人,有人尊重他,季先生就很感激!这样跟李玉洁就渐渐走近,最后成为先生的秘书。
但我亲眼目睹过一件事:陪先生和李玉洁乘坐电梯,在电梯里她竟然说了季老一句:“你不听话!”季老一愣:“我怎么不听话,我够听话的了!”我当时很意外,一个工作人员怎么能这样说话?!以后对她了解多一些了,觉得可能她有那么一点自居恩人的感觉,有点霸道。
但是李玉洁也是有功的,起码对老先生得癌症做手术那段时间的照顾,以及后来为老先生安排各项事宜等,客观上还是起到了一些好的作用。不过呢季老也说过“想见的人她不让见,不想见的人她又一个个派”的话。
我有一次也曾经直接问过老先生,李玉洁是不是想控制您哪?他说,你用“控制”这个词太重了,不过也有点这种意思。
严谨学者也幽默
羊城晚报:您与季先生接触那么多,觉得他有哪一面是不大为公众所知的吗?
蔡:当然有、很多人都知道季羡林先生是个治学严谨的学者,以为他是个很枯燥的人。连他自己也说:“我是一棵枯树,有枝有干,但是无叶无花。”不过我以为,季老其实是个非常有幽默感的人,幽默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也是他长寿的原因之一。
举个例子吧。有一次,先生的护工岳爱英推轮椅的时候,方向不是平常的顺时针,而是逆时针方向。先生就说:“你怎么这么快啊?我本来就糊涂。这样我不是更糊涂了吗?”护工笑说:“您不是提倡难得糊涂吗?”季老马上答道:“可现在对于我来说,糊涂已经不难得了啊!”
他还经常会把自己一些有意思的见闻说给身边人听,那一组国外研究生答辩的故事就很精彩。
他说,在德国哥廷根大学读书时,有位中国研究生答辩,导师没问论文,上来问他:“是莎士比亚早啊,还是杜甫早?”其实杜甫早了七八百年,但学生没有这个概念,猜莎士比亚早。答辩委员会主席马上说,对不起,你落第了。
还有一次,也是答辩的故事。导师端来一盘猪肝,问答辩学生这是什么?学生觉得奇怪,迟迟不敢回答。老师再催问,学生才说,我看到的是猪肝。教授说:“那你为什么不敢说啊?你这个人不实事求是,不能研究科学。”
季老就告诫我们,研究科学的人,眼睛看到什么东西,就严格说什么东西,这个训练很重要。他接着还有故事:后来有一个学生进来了,那个答辩委员会主席问学生,我这件大衣是什么颜色?学生看了看,反问道,教授先生,您这件大衣曾经是……什么颜色的?这位教授大为欣赏。这叫科学态度,严谨。曾经是灰色的,现在已经穿了几十年了,不知道什么颜色了。所以说:及格,答辩通过!
羊城晚报记者 邓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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