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建中央原副主席:精神文明是落后了还是进步了

　　当今，谈起中国物质文明的进步，几乎一边倒地认同。但是，若谈起中国精神文明的状况，可就不一样了，不少人摇头，认为改革开放前虽穷但人们精神高尚、社会秩序好，没有如今这些怪事、丑闻。更有一些人对这个问题感到迷惑。甚至连那些坚定赞赏改革的人，面对这个问题也感到“棘手”而回避搪塞。那么，该怎样看待人们的这种议论？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精神文明到底是落后了，还是进步了？

　　本刊约请民建中央原副主席、北京市政协原副主席朱相远解答。——编者

　　改革开放30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坚持解放思想，把解放人们思想，转变人们观念，振作人们精神作为改革的动力，从而解放了社会生产力，使社会生产呈现出持久高速发展走势，创造出人类历史上的东方奇迹。但是，社会上却有人认为，30多年来我们不断地解放思想，思想倒反而落后了；不断地打碎精神枷锁，精神倒反而沉沦了，精神家园倒反而荒芜了；不断地改变观念，观念倒反而陈旧了。从逻辑上讲，这是荒谬的，从实践上讲，也是不合事实的。

　　一、应当看到，中国人的精神状态与改革开放之前有着天壤之别

　　根据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是存在决定意识。社会存在是不断进步、发展的，因而反映这一存在的社会意识，总体上也是不断进步的。所以，人类社会的进步，首先是生产力（物质文明）的不断发展，同时也表现为社会意识（精神文明）的不断发展。从这个角度出发，改革开放30多年来，我们的物质文明发展了，精神文明也同样进步了。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认为，上层建筑（精神文明）要适应经济基础（物质文明），以推动生产力的发展。从这个角度出发，30多年来虽然精神文明取得长足发展，但相对于更快发展的物质文明来说，又显得落后与不适应，因此，必须大力加强精神文明建设。

　　因此，我们一方面要反对“摇头论”，要看到当今中国人的精神状态，同改革开放前相比，有天壤之别的巨大进步，这是绝对否定不了的。另一方面也要反对精神文明的“自动进步论”，不要以为物质文明进步，精神文明就会自动跟着进步，我们仍要坚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当前，之所以有些人感到精神文明“今不如昔”，是因为他们弄错了对比的参照系。不在一个参照系，是不可比较的。

　　试想改革开放前在那种政治运动一个接一个，人人自危的压力下，从国家主席到普通百姓，皆无什么自由保障可言。即使说错一句话，就会遭来灭顶之灾。“文革”结束后，被甄别、平反的，以及受牵连的家属，何止上千万人。这种极不正常的社会环境中，人们带着沉重的精神枷锁，禁闭在严密的思想牢笼之中，一言一行皆受到严格的监控，除了紧张、效忠、响应、三呼万岁，直到早请示、晚汇报外，还有什么精神文明可言。近十亿人口，长达十年之久，皆处于这样一种精神世界中。

　　那种可怕的年代，已经远去。人们似乎逐渐淡忘了，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这种对历史悲剧的忘却，并不利于社会发展。我们今天的生活，是自由人的生活。我们今天所表现的，不管是十分美好的东西，还是不好的，都是自然的流露，是真实的。而过去社会所表现的高度之统一，一律之舆论、严格之纪律、井然之秩序、鸦雀无声之安定、一呼百应的团结、立竿见影的效率等等，几乎都是建立在高压基础上的假相。人们如此生活，是被迫无奈，不是自相情愿的。当年上山下乡时，是何等壮观，人人响应号召，敲锣打鼓，高呼口号“要改天换地”。一旦出现能回城的可能，都千方百计返城回家。这又说明什么呢？

　　再看汶川大地震发生后，除调动部队抢险外，有几十万人的志愿者，从全国四面八方赶往灾区。这些志愿者，完全是自由人，出自内心的正义感。这充分展示改革开放，中国人在砸碎精神枷锁后精神状态是多么伟大，他们的思想情操是多么高尚，他们的内心世界是多么坚定地维护着做人的尊严。什么叫真善美？这就是大真、大善、大美啊！这也是改革开放后中国精神文明进步的一次大考试、大检阅、大展现。

　　二、“九斤老太”怀旧是不对的；人类的精神文明是由低向高上升的，虽有曲折，但进步的大趋势是不可改变的

　　笔者过去发表过一短文《夏日的童话》，说人们在夏日里，常对冬天抱有怀旧的心态。因冬天里没有蚊子、苍蝇、蛇蝎，霉菌也不活跃，人们生活十分宁静、安全、有序、闲散，称为“猫冬”。

　　改革开放以来，社会上一切创造生机的活力，皆竞相迸发；一切创造财富的源泉，皆竞相涌流，一切表现心灵的艺术花朵，皆竞相开放。当然，也有夏天里的蚊、蝇、蛇、蝎、蛆虫、毒草、病菌，招摇过市，引起人们的厌恶。但我们不能因厌恶这些，就去怀旧冬天的好处。我们应当拥戴夏日，欢呼万物茁壮成长，郁郁葱葱。对于那些害人虫，采用各种科学防治方法，予以消灭或防范就行了。

　　无论是社会进化论，还是马克思主义的社会发展论，都承认人类社会是一步一步由低向高发展的。生产力从采集渔猎，到农耕放牧，再到工业生产，如今又迈向知识经济。生产关系从原始部落到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再到资本主义，迈向社会主义。人类的精神文明也是随之一步一步由低向高上升的。这种进步，虽有曲折，但进步的大趋势是不可改变的。

　　鲁迅笔下的“九斤老太”，就是嘲讽那些“今不如昔论”者。他们总是瞧不起后生，只看其毛病，不见其优点。实际上，40后、50后，一点不比20后、30后差。60后、70后，是新生代。80后、90后更是初生代，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出生于改革开放年代，成长于中国腾飞的年代，他们的理念，更符合现代化，他们的视野更接近国际化。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任，将靠他们来承接。许多历史问题，至今仍争论不休，无非投鼠忌器，或不争论，或淡化处理。到90后、00后主事时，他们可就没有任何框框、顾忌了。一切历史真相，都要按真实记录、证据，还其历史本来面目，一切功过结论都要按唯物史观重新予以准确评价。对于这一点，难道还有怀疑吗？这不是精神文明大进步的大趋势吗？

　　三、必须坚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使我们的精神文明建设适应物质文明发展的需求

　　应当承认，精神文明同样取得长足进步，是相对于改革开放前来说的。若从上层建筑、精神文明要适应经济基础、物质文明的需求来说，我们的精神文明又确实存在巨大的不足与差距。目前的民主进程、法治程度、社会秩序、道德诚信、文化素养、价值观念等等，同社会的市场经济需求，还相距甚远。各种假冒伪劣、暗箱操作、欺诈腐败等，严重阻碍我国生产力的进一步解放和持续发展。我国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实体，但我们东方文化的软实力，精神家园的内容家底，都离一个文化大国相距甚远。当我们学习、吸收国外一切文化成果时，往往吸收消极面比积极面快；吸纳糟粕比学习精华快。在继承传统文化时，又往往继承阴暗面比光明面快；继承丑恶的东西，比继承真善美快。这就为精神文明的建设，提出一个艰巨的任务，任重而道远。

　　随着经济大国地位确立的临近，世界文化大国的地位，还会遥远吗？我们必须坚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使我们的精神文明建设，能适应物质文明发展的需求，使两者相匹配。

　　建设精神文明，我们不能穿旧鞋走新路，用老办法解决新问题。现代化的精神文明建设，必须采用现代化理念与手段。少用政府主导、教师爷说教、强行灌输、形式主义等程式化方法，而多依靠社会组织、群众自觉、因势利导、生动活泼、真正扎根于群众心底的方法。采用网络、传媒等一切现代文化载体，真正以人为本，采用群众自我讨论、自我教育的方式，持之以恒，必有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