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如脾气倔强闻名遐迩 不收礼捧年轻京剧演员

训诂学家吴小如

　　◇轻叩名门

　　罗文华

　　自我1987年北大毕业至今二十多年来，吴小如先生是北大老师中与我联系最多的一位，也是为我所编副刊赐稿最多的一位。师生之谊加上作者与编者之谊，我们的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关于吴小如先生，我曾写过多篇文章，有的侧重写其人，有的侧重写其书。但无论是写其人还是写其书，都要“知人论世”。这也是受了吴先生的影响。吴先生是特别提倡写文章要“知人论世”的。

　　知人论世，出自《孟子·万章下》：“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指了解一个人还需要研究他所处的时代背景。

　　早在20世纪40年代，吴先生在为钱钟书《人·兽·鬼》所写的书评中就明确提出：“书评的责任是评‘书’，不是评‘人’。不过书有作者，为了认识书、了解书，不能不说及作者，尤其是作者与书的关系。古人已有读书须‘知人论世’的准则，在今日依然需要。”

　　知人论世，成为吴先生文章的一种风格，一种特色。他写的文章信息量大，立体感强，深受读者喜爱，与这样的风格和特色有很大的关系。有的报刊编辑，一看吴先生写的书评，评书的文字不多，写人的文字却不少，以为跑了题，于是想删掉那些“多余的”写人的文字。吴先生得知，当然很不高兴，便写信给编辑，讲讲写文章要“知人论世”的道理。

　　2008年，吴先生出版了一本《吴小如讲<孟子>》，其自述成书过程，“自丙戌至丁亥（2006—2007），约岁余。手录孟子一通，每章略加浅解，聊陈鄙见……今老病侵寻，桑榆迟暮，乃录以成帜，亦聊收秉烛余光之未效耳”。有高明的读家发现，吴先生生于1922年，草成此书时已届八十五岁，与孟子编纂其书时年龄恰恰相当，其知人论世感同身受，当倍于常人。

　　我钦佩吴小如先生，因为他是知识分子中的多面手，是一位博学而高产的学者。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在北大图书馆看书时，经常在《北京日报》《北京晚报》等报刊见到吴先生的文章。与我一起在图书馆看书的技术物理系王德民老师订了一份《北京科技报》，那上面也不断地刊发吴先生的文章。王德民老师多次拿着报纸跟我赞叹道：“你们这位吴先生真是了不起呀，文章几乎是一天一篇！”

　　在我到《天津日报》工作之前，吴小如先生就已经是这家报纸副刊的骨干作者了，尤其是他写的京剧方面的文章，成为“满庭芳”副刊的招牌菜，吸引了大量的戏迷和读者。从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到现在，吴先生在《天津日报》发的稿子则几乎都是经我手处理的。

　　吴先生的倔强是遐迩闻名的。那些年很多年轻的京剧演员提着礼物登门拜见他，“吴伯伯”、“吴伯伯”地叫着，求他写评论在报纸上捧捧，都被他拒绝。为此，他也得罪了不少人。他的倔强，同样表现在与报纸编辑打交道上。一件事，因工作需要，我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第二次到本报出版部做夜班编辑，暂时不编副刊了，便将吴先生寄来的他孙女（当时上高中，现在上海一家报纸工作）写的一篇散文交给另一位副刊编辑处理。文章见报后，我收到了吴先生的信，他告诉我他孙女那篇文章是经他修改过的，是他认为写得不错才交给我的，可是见报后他发现文章的最后一句话（我记得那句话里有“拈花一笑”一词）被删掉了，他认为删得很没道理，说编辑不能因为是中学生写的稿子就随意删改。为此，他态度十分坚决地表示：“在你回来编副刊之前，我不会再给贵报写稿了。”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直到两年多以后我再次编副刊，他才继续为本报供稿。还有一件事，另一家报纸，可能也是因为处理稿子的事，吴先生发誓不再给该报写稿了，从那时到现在十几年了，果然没见该报发表过吴先生的大作。

　　真正了解吴小如先生的人都知道，他虽然倔强，却乐于助人。只要他看得上你，觉得你行，就会不讲条件、不遗余力地帮助你。二十多年了，他对我的态度始终是真诚而热情的，让我觉得这个正直的老头儿其实是非常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