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年近七十的聂宜新老人，你会怀疑自己的眼睛——他反应敏捷，面色红润，这位上海有名的老“跤王”、原上海男子柔道队主教练，给记者讲述起往日的那些故事，记忆清晰，谈笑风生。故事里，有他一生的情怀。

　　一个签名

　　在常人印象里，提及鲁迅，皆认为他是杰出的思想家文学家。殊不知，先生也有“尚武”的一面，在日本留学期间还参加过柔道的学习班。提到这段历史，聂宜新老人印象颇深。

　　1902年4月，鲁迅东渡日本求学，他所在学校的校长正是现代柔道的创始人嘉纳治五郎。1903年3月，嘉纳开始吸收中国留学生入门，决心“文而兼武”的鲁迅毅然报名。为了表达是自愿选修，他还郑重其事地在誓文簿上签名：“清国浙江绍兴府会稽县城内都昌坊口户主周树人”。签文分三行，署名字大而工整。

　　“日本的柔道，其实是结合了中国的摔跤、武术和日本柔术而形成的，后来才慢慢被全世界接受。”聂宜新老人说，“我们这一批人里面，不少都看见过鲁迅的签名。他为了学好柔道，在江南班上第一个剪去了辫子，当时21岁的他还特地拍照留念。说句玩笑话，他算是我们摔跤柔道界的前辈了。”

　　一部电视剧

　　如果要说是哪一部电视剧让中国人开始迷上功夫，很多人第一时间都会想起港片《霍元甲》。实际上，在《霍元甲》之前，还有一部很受欢迎的“武术启蒙片”，那就是从日本引进的《姿三四郎》。

　　《姿三四郎》是以鲁迅当年留学日本时期的母校弘文学院(后为东京文理科大学)为背景展开的，剧中的主角矢野正五郎就是“现代柔道之父”嘉纳治五郎的化身。回忆起来，聂宜新老人说：“这部片子上世纪80年代初在上海刚刚放映的时候，火得不得了，大家下了班就等着看矢野正五郎这一回又要跟谁比武，街上真的是万人空巷。”

　　而正是这部电视剧，客观上也推动了上海摔跤和柔道运动的发展。“尤其是很多年轻人看了，觉得那些招数很厉害，都想学，这两个项目一下子就火起来了。”

　　一次拍照

　　聂宜新老人年轻时，是华东地区有名的“跤王”，多次获得过上海市中国式摔跤比赛冠军。不过在那个时代，长得英俊潇洒、又练得一身好肌肉的他，想要拍一张裸露上身的“艺术照”都难。

　　那是在1964年，24岁的聂宜新打算拍张半身照留作纪念，但找了几家照相馆，都说不行，原因是他不仅不穿上衣，还要往身上抹很多油，“实在有伤风化”。后来，终于找到了一个熟人，下班之后躲到一个小房间里偷偷地去拍。

　　“那个时候哪有什么橄榄油啊，只好用菜油。”说起这段往事，聂先生忍不住笑了，“你也知道，当时连饭都吃不饱，拿菜油涂在身上简直太奢侈了，我们一个人每个月能吃的油也就三四两，这要拿油票去买。结果，我拍一回照，就把一个月吃的油擦完了。要是现在去拍，怎么拍都可以，时代不一样了啊。”

　　一段援外史

　　聂宜新老人一生之中最难忘的一段时光，是他在伊拉克援外教学的日子。个子矮小的他，曾一人“制服”了一群外国大力士。

　　1982年，已经在卢湾一所中学当体育老师的他忽然接到上海市体委外事办的通知，让他做好准备去伊拉克教柔道，时隔十几年之后他又重新拾起老本行。等到了伊拉克的伊斯肯得利亚训练中心，聂教练等来的不是夹道欢迎，而是学生们的一顿发问：你多大了？你在世界上有什么成绩？……“我是小级别的，才60公斤，人看上去又瘦又小，也难怪他们会怀疑我。”聂先生告诉记者，当时他就决定，要跟学生来一次比试。“在一堆人里面，我挑了个最胖的，有90多公斤，我让他抱住我一条腿，能摔倒我就算他赢。结果，他愣是放不倒我。到后来，我用巧劲，两下子就把他摁在地上。这下子，没有人敢不服了，以后我教课就很轻松，在一旁喝茶都可以。他们都说：中国的柔道教练真厉害！”

　　本报记者 关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