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盗版和盗名弥漫着“贼头贼脑的贼气”——中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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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忠实:盗版和盗名弥漫着“贼头贼脑的贼气”
2009年11月18日 11:54 来源:西安晚报 发表评论  【字体:↑大 ↓小

  前不久接到官员兼作家刘凤梅先生打来的电话,说她在一家书摊上发现署着我的名字的长篇小说,不是一本,而是赫然醒目地并排摆着一套三本。她说她未曾听说我有长篇小说出版,怎么突然一下子冒出三部来,心生怀疑,便给我打电话问个究竟。我当即回话,肯定地告诉她,那是冒名的假书,并感谢她告知这个情况。

  刘先生顺手买下这套长篇小说,并托人转交给我,我才一睹这套署着我名字的三大本长篇小说的芳容。三部长篇小说的书名分别为《艳荒》《艳村》《艳妹》,当称三艳系列。书的封面上用红色字体标明“茅盾文学奖获奖书系”,顶头是茅盾先生的侧面头像,即“茅盾文学奖”的那幅标志徽章的照片。三部以艳字打头的书名的黑色字体,大到几乎占去封面三分之一的版面,站到七八米外瞥一眼都会看到。书名下方印着“陈忠实著”。再下方用指盖大的黑字标明“西部艳情当代红楼梦 ”。封面最下方印着“作家出版社”。封面的底色是淡黄色,有大大小小的五角星散布着。这是上世纪90年代末到新世纪之初人民文学出版社所出版的“茅盾文学奖书系”的统一封面,早几年已经不再采用了,而是重新设计了一种封面。

  看到这样装潢的三部书,我的第一感觉是贼头贼脑的贼气。再看,愈发觉得是贼气弥漫着的贼眉贼眼了。我心里很清醒,这种感觉纯粹属于我先入为主的意识幻象,因为在我未见到样书之前就断定它是盗名本了。盗者,偷盗的贼。尽管不是盗窃国库或偷盗私家财物,而是盗用别人名字,却也改变不了盗字的原本字意。这样,我所发生的贼头贼脑贼眉贼眼的意识幻象,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瞅着这三本堆成厚厚一摞颇为壮观的盗名书,虽不敢说一丁点气也不生,确凿已经生不出稍微大一点的气来,莫可奈何倒是基本符合当时的真实心态。如实说来,不是我修德养性宽容大度到可以遇盗不惊不气,而是十余年来屡遭盗版又遭盗名,想惊也惊不了,想气也生不出气了,甚至有点麻木到只会本能地反应出,噢,又盗了……正所谓常言所说见多不奇,或如乡间俗话“虱多不痒账多不愁”了。

  准确记得是1993年8月《白鹿原》首先在西安上市不过半月,《白》的盗版书也跟着面世了。我当时不在西安,是从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位编辑的电话里得知的,不仅惊讶,也更生气。其实比我更生气以至愤怒的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老总,道理不言自明,盗版书充斥市场,直接伤害正版书的发行和销售,他们抓到一本畅销的书,市场却让盗版书占领了,作为经济效益的钱,自不必说让盗版者挣去了。况且,盗版书既不给国家纳税,也不给作者付酬,纸张粗劣,印刷马虎,成本低廉,真乃一本万利。在我得知此消息的时候,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位老总早已飞到西安追查此事。大约一周后,我得到的消息是老总已返回北京,只有一声接一声的难言的叹气,自然是毫无结果地无功而返了。

  之后不久,盗版《白》书蜂拥而出,持续数年,绵延不绝。我是在朋友和读者提着一包或拿着单本的《白》书要求签名时,见识到各种各样的盗版本。我无法估计盗版本的总量,仅以那几年亲自目睹的签名本,十本里有七本都是盗版本。在西安是这种情况,到外省参加笔会免不了也要签名,盗版《白》也在七成,只多不少。我起初拒绝给盗版本《白》书签名,不仅是心理上逆反,更以为是签名就意味着承认盗版的合法性。后来时日久了,自己似乎渐渐意识到,无论你签名与不签名,盗版本依然畅销市场,不签名无非是阿Q的那个精神胜利法的无聊了。尤其是在外省,那些拿着盗版《白》的老少读者说,我也不知道这书是盗版书,何况你难得再来,即就日后买到正版《白》也签不上名了。我在这一刻突然明白,读者是无辜的。我便给他们签了名。由此开始,无论是哪种盗版本《白》,包括后来出现的中短篇小说的盗版本,我一概签名不误。直至见到一本厚厚的《陈忠实文集》,字体小到我需要用放大镜阅读,竟然把我的长、中、短篇小说一网揽尽,我看着那本书竟连一丁点气也生不出来了。起初几年我还收集遇到的各种盗版本,此时竟然完全失去了兴趣,见到就扔到废纸篓里。

  盗名书大约是十年前开始出现,第一本盗名书是哪一本已经无记。热心的朋友发现时顺手买下赠我,累计已不下20余种了,因为谁也没有费功夫搜集,可以肯定不是全部。这个过程中有几件尤为难忘的事,大约新世纪之初,两位和我可以算作同代(40后)且在文坛卓有建树的作家朋友的书被署上我的名字上市了,其中一位的刚刚面世的长篇力作,被改换了一个书名,署着我的名字盗版应市了。这位朋友打电话问我。我得知此事,慌乱中竟替盗版盗名的人向作者道歉起来。道完歉发觉不对,我道的哪门子歉呀!便和这位作家朋友说明,在他被盗版是首次发生,在我被盗名已多有发生,只是没有这回拙劣罢了,两人便一笑了之。几乎在这件事刚刚过去不久,百花文艺出版社一位女编辑打来电话,说她责编的一部长篇小说即将出书而还未出,这部小说却署着我的名字已经招摇书市。她的口气有点硬,更令我别扭的是该书的作者,也是我熟识的同代作家,且是该省作协的领导人之一。这回我不慌乱也不随便道歉了,反问她,小说原稿只有你和作者占有,如何被人盗版又盗名先出?不言自明责任在谁了,且不说我被盗名的冤枉。待她换过一种商量的语气后,我答应写一纸关于此书被盗版又盗名的声明性短文,后来发在《中华读书报》上,收效难以估计。

  我后来对不断出现的盗名书也不惊不气了。直到两年前,朋友赵润民打电话过来,说他在一家小书摊上发现三本署着我名字的小说,问我知道不知道。我一年也逛不了一回小书摊,自然不知道。这回我突然生气了,最直接的反应是,盗名一本也就罢了,再一本一本盗名也都罢了,现在竟然批量盗名出书了,真有点欺人过甚了吧!我曾寻找有关管理部门,结果据说只是把那家小书摊的盗名书没收了。后来零星出现的盗名书,我已完全不在乎。太在乎的结局和不在乎是一样的。直到这回又是三本成套的批量生产的盗名书再出现于书市,我着实生不出稍大一点气来。

  事过月余,心理上似乎隐约着一点亏欠的感觉,我可以在无可奈何的心态里随其自然,想到那些离文学圈子较远的读者(文学圈里的人是蒙骗不过的),可能买下署着我名字的那些诸如以艳字打头命名的三本书,如若读得无聊,骂陈某人我两句倒也罢了,反正我也听不到;如若读得有趣,或者竟是盗得哪位名家的力作,说一声好,我反而落下不该获得的褒扬了,把真实的原作者的荣誉掠取了。

  谨此敬告。

  陈忠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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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巴人的原贴:
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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