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先生著文谈曼陀罗花(见11月18日笔会)，开宗明义说了“经常听到有人批评金庸，说他在《天龙八部》中写山茶花即曼陀罗花，一定是弄错了”，又说到“杂文家陈四益”也有类似文章。别人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则不曾认为金先生错了。我说过“山茶确有曼陀罗树一名”。既然确有，自然不错。但我说曼陀罗还另有其花，并介绍了此花的一些性状，又因一时臆想，觉得如果《天龙八部》中曼陀山庄一节，安排了这种有毒的曼陀罗花，或许还能铺排出更加诡异离奇的故事来。如此而已，并无要判断对错的意思。

　　至于“山茶”，恐怕还是它的正名，曼陀罗树只是别称。张先生说据他推测，山茶花唐代就有种植，这是不错的，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卷十就有记载：“山茶花。山茶叶似茶树，高者丈余，花大盈寸，色如绯，十二月开。”但他不曾提到山茶原名曼陀罗花或别称曼陀罗花。张先生说山茶花也叫曼陀罗，最早见于明代的《群芳谱》，似乎并不一定。宋代陈景沂《全芳备祖》引东坡咏寺中山茶的诗道：“久陪方丈曼陀雨，羞对先生苜蓿盘”。可见苏先生已有把山茶同佛经中天雨曼陀罗花的传说联系起来的意思了。是不是因为苏先生的诗，才使山茶后来有了曼陀罗的别名，不敢悬揣，但有宋一代有关风物的记载，如范成大《桂海虞衡志》、周去非《岭外代答》，都是山茶归山茶，曼陀罗归曼陀罗，并不两相混淆，可见自唐及宋，山茶还是此花的大名而不是“小名”。

　　曼陀罗花，虽然广布于世界温带和热带地区，我国各省均有栽培，但佛经中所云曼陀罗花，却是一种白花曼陀罗，这种白花曼陀罗原产地则是印度，亦如另一种红花曼陀罗，原产于秘鲁，同中土的曼陀罗也是不同的。佛经中的曼陀罗花亦译作圆花、白团花。又有把曼陀罗花译作小白团花，而把摩诃曼陀罗花译作大白团花。所以佛经中的天雨曼陀罗花恐怕并不是张长先生所猜的山茶花，即便我们对它情有独钟。曼陀罗，梵语，有适意、悦意的意思，同它有没有毒是不相干的。(陈四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