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黛云:开创中国比较文学 好比郭襄开创峨嵋派(2)——中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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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黛云:开创中国比较文学 好比郭襄开创峨嵋派(2)
2009年12月14日 11:02 来源:文汇报 发表评论  【字体:↑大 ↓小

  问答录 产生新的火花,对话才有意义

  “看看别人在做什么在想什么,才能跟人家会通”

  记者:上世纪80年代您为国内引进了大量的外来观念、学说和方法,对当时的文化和学术界产生了很大影响,您为什么对这些新理论感兴趣?

  乐黛云:当时为什么对新理论感兴趣,的确不是赶时髦,就是觉得对分析中国文学很有用,能从更多层面来分析,所以拼命想把这个教给学生。中文系要好,文学要发展,就一定要知道人家在想什么、人家在做什么,而且我当时介绍的新理论还是比较平实的理论,不像现在有的太玄乎的理论,那时比如接受美学、诠释学、小说分析,对我们研究一个作品真的非常有用,此前研究作品多半都用前苏联的千篇一律的“思想意义”、“认识意义”、“主题结构”等模式来分析,这是不够的。

  比较文学上世纪30年代最早出现在清华外文系,北大的胡适认为中文系的人也要学外国文学,他让朱光潜到北大中文系讲西方美学史,但后来没贯彻下去。解放后,中文系只搞中国文学,外文系只着重语言训练,很多学校的外文系都不重视文学课。中文系也开外国文学的课程,但一年很快就都讲完,所以还始终限制在中国文学的范围里,没有一个世界眼光。到底怎么走到前沿?要看看别人在做什么在想什么,然后才能跟人家会通,启发自己往前走。

  记者:最近这十年中国的比较文学领域又出现哪些新的变化?您比较关注哪些动向?

  乐黛云:新世纪以来,我自己有两个担心,一个是知识分子好像分成两部分了,一部分是认为必须引进西方新思想才能拯救中国,不断介绍西方新思想,“唯新是鹜”,而且越介绍就越玄乎,很多新的理论没有跟中国的实际结合,讲一套很玄空的理论,可有的学生就很愿意追随这些东西,“别人都不懂,我懂!”什么新就追什么,可他自己也没完全懂,学了有什么用,也没想,成天在那些新概念、新名词里面打滚。其实不一定新的就是好的,也有很多是错的、不需要的。知识分子里也有很多把西方跟中国隔开来的,中国的真正文化底蕴他不懂,到底中国传统文化好在哪,基因是什么,搞不清楚。

  而另一种,一些搞国学的人,熟悉中国文化,觉得中国文化是唯一的,一点不能动的,一动就不是“原汁原味”了。我觉得文化是跟时代不断变化的,一点不能动就停滞了,而且我认为文化分两个层次,一个层次是不能动的,比如四书五经不能动其字句,编钟乐器不能增减一根弦,已固定成了“传统文化”;另一个层次是对这些东西的解释,就是怎么看,如果这方面也不能动,我们就不能发展了。正是在这些发展中,不同的解释形成了“文化传统”。

  这两种人都有些片面。其实从王国维开始,就认为研究西方的东西应该在中国文化的基础上进行,他研究康德、叔本华就写了“论性”、“释理”、“原命”等文章,试图从西方找到一个研究中国这些传统问题的新角度。可是现在这个传统好像分裂了,所以我在北京外国语大学新招的博士生,开学第一年就是念中国古书,几种经典要读、西方主要经典理论也要读,别的新理论慢慢再来,如果基础理论没有,对新东西也不会懂得如何深入,因为新理论也是从那里发源的。

  现在全球多元文化就是互动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我来看你,从你来看我,如果老是“我说你听”、让你跟我的思想“统一”,就没有新思想产生了。应该是在互动碰撞中产生一些新的火花,生成一些新的东西,这样的对话才有意义。这就叫“生成性对话”。

  “必须有一种双方都能理解和依从的话语,对话才能进行”

  记者:您的另一个担忧是什么?

  乐黛云:再有一个我比较忧虑的,也是现在比较成问题的,是“话语”问题,Discourse,不是指语言,而是用一个什么规则来对话,现在我们讲“通过对话解决问题”,可是对话就有一个“话语”的问题,必须有一种双方都能理解和依从的话语,也就是一种游戏规则,对话才能进行。

  话语现在始终是个很大的问题,100多年来西方是发达的,西方文化是强势的,殖民思想很严重,所以100多年来,不管写作、学术研究,我们都常用西方的概念和话语来说事,比如“主题”、“结构”,前苏联的“认识意义”、“思想意义”等都不是中国的概念,而是外来的。可是,如果完全用西方话语,中国文化很有特点的部分进不到对话里去,说不清楚,比如中国文论里“羚羊挂角,无迹可求”、“顿悟”、“妙悟”等,外国人没有这部分概念、没有这种话语,我们怎么用当代话语明确展示出来?让外国人和现代中国人都理解?我们现在也还做不到。

  比较文学的精神就是会通,也就是钱钟书所说的“打通”,怎么才能会通?我的想法,只能是在长久的、不断的对话中,逐渐形成一些新的概念、新的话语才能解决。现在,有些比较文学学者提出“第三种诗学”,我也正在做这方面的研究,他们希望从翻译成现代汉语的,中国人所理解的西方文论、西方人所理解的中国文论、中国古代人讲的中国文论、现代人讲的中国文论,汇合成为一种新的“第三种诗学”。

  记者:所以您一直在从各层面来推动这种“对话”,《跨文化对话》这本杂志今年已经办到第十年了,您主编的其他几套丛书影响都挺大。

  乐黛云:其中有一套丛书叫《当代汉学家》,我觉得过去汉学研究着重在研究古代的汉学家,可是当代汉学家对中国文化有什么新看法也很值得总结。这套书第一辑包括费正清、李约瑟、本杰明·史华慈、弗朗索瓦·于连、宇文所安和安乐哲六位。另一套丛书《中国文化在世界的传播》,首先是汇集孔、孟、老、庄在世界的传播,每种都包括一篇总结性的长导言和文章精选、目录索引三部分。这两套丛书都在做,很费时间。还有一套《中学西渐丛书》研究中国文化如何通过伏尔泰、莱布尼兹、庞德等人进入西方主流文化,第一辑5本已出,并获2008年出版“政府奖”提名。

  我自己更偏爱的是我们与法国“人类进步基金会”合作,在法国和中国同时出版的《远近丛书》。这套书每本都由一个中国人、一个法国人各自执笔,用中文和法文各写3万字,互译后结成一本,同时出版。内容都是梦、夜、情、美、生命、自然等日常生活随笔。第一辑10本已经出版发行,在法国销量很好,意大利一个出版社还买了版权,已译成意大利文出版。我的一个观点是,精英文化必须和大众文化相结合,这套丛书定位在中学教师水平。最近第二辑要出的是汤一介和法国一位院士汪德迈教授合写的《天》,另外还有“童年”、“同情”和“树”等。

  “回首我们这30年,哪些东西还值得留下来?”

  记者:从您1948年考进北大至今,见证了她60多年的发展变化,今天的北大较之从前延续了什么?失落了什么?

  乐黛云:北大继承了什么、流失了什么,这是个很值得讨论的问题。我曾为《北大校长与中国文化》这本书写过一篇序,题目是:“自由的精魂和文化之关切”,我认为这两样东西就是北大最基本的东西,陈寅恪很早就提倡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我认为比起上世纪30年代的陈寅恪、冯友兰、马寅初、朱光潜等那么多大师,可以说我们这30年并没有出现在历史上能够站得住、能够延续下去的学术大师。因为真正想研究的东西可能没法去研究,必须沿着轨道走。现在教授待遇也不见得不高,可是如果没申请到项目、没有科研经费,就招不成研究生,就不能培养人,或者也只能帮着做别人的“项目”,研究也就很难自由展开。

  北大的传统一向提倡独立的精神、自由的研究,必须热爱你研究的题目,它触发了你的兴趣和深入思考,如果你根据别人的题目来研究,再努力顶多也就是那个水平了,不会有太多创意。我研究的课题都是我自己喜欢、自己挑选的,所以我从来不申请什么社会科学基金,即便我在当比较文学研究所所长时也不去申请,这影响了所里的一些其他同志,所以我们很吃亏,到今天为止比较文学研究所申请的基金很少,对这个所的发展也有很不好的影响。

  我认为过去北大的这种精神非常重要,可是它没很好延续下来。当然不是完全断了,还有很多人在关心整个文化发展,在讨论,在创新。但更多的是只考虑把自己这个系、教研室管好,发几篇论文,只要能登出来就行。总的趋势、培养年轻人的方向,都会偏向于一个模式,程式化、同质化、一体化,缺乏个性和创意,这就是我最担忧的一个问题。再过30年,回首我们这30年,哪些东西还值得留下来?这是很成问题的。

  本报记者 李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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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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