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树增:写战争不为“歌颂”,而是触摸“英雄”——中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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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树增:写战争不为“歌颂”,而是触摸“英雄”
2009年12月21日 11:20 来源:北京青年报  发表评论  【字体:↑大 ↓小

  今年10月,作家王树增130万字的《解放战争》,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他全景式地展现了“解放战争”全过程,笔下着墨最多的,是一名名普通士兵。如今,“60年大庆”走入了历史,这部“大庆”中面世的作品,走上了“人民文学奖”等多个领奖台,走上了年末各类盘点的书榜,同时,在越来越多的普通读者心中掀起了波澜。

  在冬日的寒风与暖阳之中,王树增接受了本报专访。

  -不崇尚战争,而崇尚英雄

  人类有点奇怪:一直渴望和平,但商店里永远充斥着和战争有关的玩具,包括儿童玩具;每个民族,都推崇着战争英雄;王树增,从《朝鲜战争》到《长征》到《解放战争》,都绕不开战争。

  他说,喜欢战争玩具,绝非人类天生“嗜血”,而是因为战争是人类竞争中最极端的状态。“再也没有比这更极端的了。抽象到生活中,可以是商战,可以是职场争斗,可以是你自己和自己的战争。但这些,跟战壕之中还是两回事儿。”

  王树增称,自己写战争,绝无歌颂战争的本意。在他看来,战争有不同性质不同样式,但残酷,是共性。战争,是肉体和肉体的直接搏斗,是具有最大破坏力的人类行为。“战争,说到最后是生死,来得非常真实,无半点含糊。”——尽管存在“正义”、“非正义”之分。

  “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歌颂战争本身。即便歌颂,歌颂的也是战争英雄。即便推崇战争英雄,也不是推崇战争,而是推崇英雄。战争这一人类生活的极端行为,最能激发人的英雄气概,而且能激发得最是鲜活。我写战争,是试图从这种极端环境中,寻找和触摸这种英雄气概。一个民族不崇拜英雄,这个民族一点出息都没有。”

  因小算盘迸发个人激情,算不得英雄。

  王树增留意到,“郁闷”,现已成年轻人中的流行词汇。他也心痛地看到,“我们有的孩子,上到博士,有一天想不清了,就从楼上跳下来了。”

  “为什么?不快乐。‘快乐’二字,是当下中国的奢侈品。而我见过快乐的人。昔日十几岁的小红军,现在八十多,牙没了,还唱歌。家住哪儿都能忘了,可歌词儿记得特别清楚。什么歌曲?红军歌曲。行军途中,可不光是唱‘打倒白匪’之类,‘哥啊、妹啊’的情歌都有。当时‘红小鬼’就那么唱着。没准下一场战斗他就没了,但唱歌的那一刻,他是快乐的。”

  他说,长征途中,有一丝“利己”的思想,都走不下去。“走开,才‘利己’;走开,更方便活下去;哪怕我不走了,在这里当长工,都比‘走’活下去的可能性大。真英雄何所遇?是行走天地间,越来越真切的渺小感,但心中不能少了荡气回肠的东西。我们所崇拜的英雄,有一个共同点——‘利他主义’。因自己的小算盘,迸发个人激情,算不得英雄。”

  王树增相信,每个人内心都有英雄情结和英雄基因。“只不过绝大部分时间,自己把自己灭了,没有时机爆发。”他说,一个人的“利他主义”、“集体主义”、“民族主义”,要与个人的英雄特质结合起来,这个人就可能“被后人立成雕像”。

  “这样的人,没事儿跳楼去?绝不会。心里有底气,有什么坎,过不去?即使天崩地裂,他也是一条汉子。”汶川地震,在前线的王树增感叹,那些“八零后”、 “九零后”的孩子,太可爱了。“鲁迅笔下的‘九斤老太’,不就说‘一代不如一代’么?但就那代人中的,走完了长征。中国好多朝代,都提‘垮掉的一代’,哪一代都没垮掉。这种忧患,有它的价值。但过于盲目的悲观,是不必要的。我们民族很有韧劲,犯不着枉自菲薄。”

  -不讳言“也是写给执政者看”

  近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上海市委书记俞正声同志就上海党建接受媒体采访时,向上海全市的党员干部推荐了一本新出版的书——《解放战争》。接受本报专访时,王树增不讳言自己的这一“大部头”,某种程度上也是写给执政者看的。“今天的执政者,你从何而来?现在父辈还活着呢,他们怎么过来的?从父辈身上,我们继承什么?”

  王树增说,解放战争的结果,用军事理论去解释,是解释不通的,这已成了世界战争史上的一个“谜”。“但看似不可能的,就‘可能’了。谜底在哪儿?当年百姓中流传一句话,‘最后一粒粮,拿起充公粮。最后一床被,盖在担架上。最后一个儿女,送到咱队伍上。’共产党打下江山,没有百姓,成么?”

  《解放战争》里有个词儿,是王树增从老兵那儿采访来的——“毁家支前”。“徐向前带领队伍攻打临汾城时,百姓出人、出力、出粮食。光门板,就卸下了26万块。百姓能藏身的,不就那个破家么?连门都没有了,那叫家么?凭什么?共产党号召,铲平世界上不公平。跟着你,我们日子有奔头!这时老百姓慷慨、大度,他们的胸怀,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宽阔的东西了。共产党一头扎进人民的怀抱,这就扎对了。”

  -如果你心里谁都不爱,你就完了

  作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军人,在王树增笔下,着墨最多的,多是普通战士。“也许这辈子就做了一点事情,但就这点事让我觉得荡气回肠,他就成了我心中一座高山。我们的历史观,就是人民创造一切。再精英,没有老百姓,你什么都不是。”

  王树增称,这些体味,与自己下乡插队的经历有关。“1968年,16岁的我,到吕梁深山,知道了‘赤贫’是什么——窑洞,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就住在那里,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管那位贫苦的老太太叫妈。我的父亲母亲不知道上哪里去了,只知道到牛棚去了。每天下工,我要把家里水缸挑满。一个多小时盘山,才能担回一担水。挑来水,觉得心里踏实了,因为你帮干别的活干不来。无数次,待我回来,老太太招呼我到厨房,笼屉里全是野菜团子,黑乎乎的,唯有一个黄澄澄的,玉米面的。这是她趁小孙子不在,偷偷地揣怀里的。她叫我‘娃’。我接过来,玉米面馍还带着老人的体温,她看着你吃下去。见你咽下最后一口,她出去了。她以为这天经地义的。她心里没什么主义,就是天性中善良那一面。”

  正是从那个村,王树增参军了。一天部队上接到一个电报:母病危,速归。“指导员训了我一顿,说是假电报,你家北京的,怎么这种话来自山西?我说,指导员,那就是我妈。我有俩亲妈,那是一个。没有她,我插队时就饿死了。指导员说,回去。赶到时,已经被埋了。两口大缸,对在一起,就是棺材。买不起棺材。”

  在“亲妈”坟头,王树增大哭了一场。“我们都是普通百姓的孩子。对这些生我养我的百姓,最普通的人,我有天生的情感。”

  《解放战争》130万字,王树增以山河结尾,从珠江水系,一直描写到东北。“我很热爱这份山河,这是埋你祖辈的地方。不爱它爱谁?爱你的血脉来源,爱这个民族种族。如果你心里谁都不爱,你就完了。”

  -为离经叛道而离经叛道,并不是合适的态度

  有人说,这几年,王树增一溜儿出了那么多书,是不是写得太快了。王树增说,大家只看到了“前后脚出版”,没看到“五本书,十五年”。王树增说,单《朝鲜战争》,就写了六年,“最初有人问我约稿。说一年写完。一年完了,我还在做笔记;三年完了,我还在做笔记。我写东西总用笨办法。”

  这么写,他是为了“先让自己踏实下来”。十六年前,王树增就开始准备《解放战争》。当时,写小说的他不再写小说,“没了虚构的心境”。住广州的他,突然发现 “几乎人人都成了‘倒爷’。上至官员,下到中学生,都会问,今天你‘倒’了点什么没有?人的精神,流离失所。我很难受。此前我的小说都是理想主义小说,是成人童话。我总想这个社会怎么了?”

  王树增说,自己的历史观“正统”,绝无“离经叛道”。“为离经叛道而离经叛道,并不是合适的态度。我写《解放战争》中的国民党。不是国民党怎么失败,而是为什么失去江山。被最穷苦的百姓抛弃了,这是很惨的事情。”

  写作“战争系列”,让王树增见到不公时已不再抱怨。“一个人,如果沉于控诉,那个人完了。他不快乐,也不使人快乐,但于事无补。社会制度再合理,也会有不公。怨天尤人,没出息。我身上,全是伤疤。但细细品,生活还是给了我们很多滋养。生活更多还是慷慨的。”

  若是读者读了“踏实了一点”,就满足了王树增所有的期许。“各种声音都可以并存,我只是其中一种声音。”(朱玲)

  王树增 1952年生于北京。著有长篇纪实文学《 朝鲜战争》、《长征》,长篇历史随笔《1901年》等。作品曾获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大奖、中国图书政府奖、全国五个一工程奖、鲁迅文学奖、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曹禺戏剧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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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巴人的原贴:
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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