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曾先生书评:对《翕居读书录》的一种解读——中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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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希曾先生书评:对《翕居读书录》的一种解读
2010年01月25日 14:13 来源:中国新闻网 发表评论  【字体:↑大 ↓小
翕居读书录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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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的发明,雕版的创造,活字的运用,是中国书籍得到了真正意义上传播的三大事件,并且大大推进了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

  古往今来,从来都不乏这样的人,他们视传播书文化为自己的使命,一辈子殚精竭虑,从形式到内容,都对书籍作了有益的改进和提高,书的教化,促使人性的恶的部分得到了及时的抑制,逐渐引领人类从茹毛饮血走向温文尔雅,走向更高层次的文明。

  中国古代的藏书分为两种,一种是官藏,一种是私藏。官藏是面向社会的,私藏是面向朋友的。好的珍藏秘本,一般都深锁匣中,秘不示人。今天的馆藏相当于过去的官藏,善本古籍基本不外借,普通古籍借阅也手续繁琐。翕居把自己藏书中的一部分藏品,拿出来,整理编辑成书,广布天下,其影响将是深远的。

  翕居的名字是意味深长的。“翕”字的主要含义是“合”与“和”,讲求的是聚合和顺。“翕”的字面上也有“一张一合”之意,因此翕居是开放的,互动的。长期以来,有一些书从四面八方聚入翕居,今天,又有一大批书从翕居走出来,走向读者,走向社会,发挥了它更大效益。吸收与吞纳,是一种理想的藏书境界,也是书籍生命力的归属所在。

  当下,全民的阅读率并不乐观,家庭藏书也乏善可陈。但是,在中国民间的读书界,仍然不乏有真读书、真藏书、真懂书的隐士,他们的藏品之富、品位之高,格调之雅,文笔之厚,都令人吃惊、令人欣喜。他们大多从不以“藏书家”定位,更不愿意出现在各种媒体的视线里,而甘愿默默无闻,寂寞于闹市深巷,孜孜不倦,青灯黄卷,读书问学,沉浸在大隐隐于市的况味里。

  白撞雨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些年,出现了少有的藏书书话复兴。连枯燥的金石版本目录之书,也贵成难得之货。出版社争相出版或者翻印书话,此局面是多年所没有的景象;有单本,有丛书;有名家大作,也有无名之章,这样的书,没有诱人的故事,远离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却可以谓之读书做人的真知识、真学问、真体会,她们所承载的是人类不断向前的核心价值,是千百年来一代代知识分子前仆后继,汇入这条从没中断的文化之河、岁月之河。

  《翕居读书录》就是其中的一部书。

  2009年岁末,《翕居读书录》出版,是出版界的一件大事。洋洋三大卷,整整626篇,书的整体装帧、设计、排版,甚至选纸,每一个细节都做得一丝不苟。在此之前,我们从未谋面。翕居的文章,虽然我早已看过,只是零星的。第一次系统地读到他的藏书和文章,身心所受到的触动还是很出乎意外的。我混迹于读书界多年,读的书不能算少,我读了《翕居读书录》之后,还是感到,我没有读过的书竟是如此之多,我才体会到,庄子的话多么深刻:你不知道的东西永远大于你知道的东西。

  从孩童开始,我就对文字的东西十分感兴趣,甚至包括草房墙上的报纸。几十年来,我陆陆续续淘书,估计也有7、8千册,可是,基本都是平装书,顶多也就见过破头齿烂的《四书》、《五经》,看到《翕居读书录》内容的丰厚充盈,竟一时语塞,由于数量太大,品种太多,一时尚难消化,加上自己这方面的见识实在有限,只能根据浅显的认识,谈一点体会,概括地说,《翕居读书录》有两大特点:一是藏,一是读,藏、读、写,也是翕居三者有机融合的产物。

  一、先说藏书

  在藏书界有一个观点,就是藏书一定要避免芜杂。一定要锁定一两个目标,全力以赴进行专项藏书,比如有人喜欢新文学,新文学从1917到1949年,这中间也分几段,重点是文学流派,还是某个作家?等等。我觉得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但是,对于古籍旧本的收藏来说,能够遇到像样的“旧货”就很难,根本容不得你去分类、挑拣而藏,因此不能笼统以“专藏”而论长短。第一次翻开《翕居读书录》时,我几乎吃了一惊,也印证了我对于古籍收藏的看法。

  《翕居读书录》为大16开,分了3卷,960多页,170余万字,涉及750余种古籍,藏家自己大致分为14类,这也是个大致的归类,彼此也有交叉。比如《梨枣丹黄位》(雕版刷印类)、《思贤沐手泽》(名家手稿批校类)、《觅书寻门径》(书志书目类)、《霓裳羽衣曲》(戏曲戏剧类)、《金石蕴文思》(金石书画类)、《教化引修类》(宗教教化类)、《致知在格物》(自然科学类)、《政善而治顺》(政治文献类)、《线装铅石印》(清末民国线装铅石印类)《老刊录烟云》(清代和民国老报刊类)、《厚古不薄今》(建国后特殊书事类)、《长乐郑振铎》(郑振铎著作专题)、《游记与日记》(清代和民国游记日记类)、《访书小记》(基本是海外访书记)。其中,线装古籍500多部,西文汉学善本30余种,郑振铎著作初版本30余种,清代和民国老报刊40余种,解放初印本40余种,海外访书记3篇。书中涉及的500多部线装书,诗文集类近200部,稿本抄本及批校本50多部,小说戏曲弹词鼓词类20多部,金石书画类70多部,游记日记类36部,佛道宗教类30多部,书目书志类56部,自然科学类31部,政书类38部。林林总总,方方面面,令人咋舌。

  从版本上分,又可分为:明本、清本、民国本、有稿本、家刻本、坊刻本、官刻本、更有批校本、插图本、佛经本,也有个别南宋本和元明递修本。再往下分,可分为:木刻本、铜木活字本、套印本、石印本、铅印本等等,据我了解,北方一些城市的图书馆也没有这么齐全。

  除了线装书,就是所谓洋装本也都可圈可点,比如说郑振铎的专题,不下一番功夫是绝不可能收集这么齐全的。我个人也非常偏爱郑振铎的,他的《文学大纲》是一部现代意义的世界文学史,我也一直在收罗《文学大纲》不同时期的其他版本,大概有7、8种,也没有弄全,而翕居的《文学大纲》藏本是最好的豪华精装本。

  抛开那些存世稀少的诸如列入第二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的《白沙子全集》一类古刻本不说,就是近些的龙榆生手稿、钱锺书批校本、聂鲁达的签名本,就是有批校的《抗战八年的木刻选集》,甚至是再近些的《黑龙江版画选集》,现在市场都很稀罕,而这些在《翕居读书录》算是非常平常的东西。用现在当代学者新的善本标准:年代上具有文物性、印刷插图精美具有艺术性、内容精辟具有资料性。观翕居刊布出的这些藏品,大多数都够新善本的标准。

  仅看书中的题目,就足以让我们刮目相看,其实,许多题目,都是可以作为一个课题进行研究,白撞雨凭一己之力,收藏了如此丰富,虽没有宋版元梓,但也绝对是稀见之物,何况,明版本身的价值,也逐渐被人们所认识,比如绵纸本较多,宋元遗风,黑口、赵字,尤其套色版画更是一绝,都是值得称道的看点。封建社会集大成的清代,各种文集,繁茂的盛况,殿版、软体精刻版、聚珍版,都是值得收藏的。我常常想,这么多好本子,他是怎么攒的?曾经作过简单的分析,如果以1911年为界,《翕居读书录》除了少量出版于民国和现当代作品,绝大多数都是晚清以前的东西,不下一番苦功,这些东西是很难淘的,就我所知,目前在一般中小城市的书店或者民间,好的线装书不能说绝迹,但存世极少。把这些书聚在一起,是需要长期的不解的艰苦的努力,某种程度必是忍受寂寞、劳其筋骨、苦其心智、饿其体肤,非如此才能够集腋成裘。聚书的甘苦,也只有淘书人自己才能够体会,外人是无法理解的。

  这些古籍是研究书文化的重要实物。实物是研究一项学问的基本条件,现在一般新的图书馆也少有线装书,加之市场经济大潮,甚至使一些图书馆严重萎缩。没有实物谈不上什么学习与研究。这几年,我也想系统地对书史进行学习,可是,非常遗憾。别说是宋元古本,就是明清以上的善本,也难以见到,即使是看了黄裳的《清代版刻一隅》,不仅黑白印刷,而且还相当不清楚,黄老先生怎么能够忍受呢?本来是为了推广古籍收藏知识,效果却没有达到。

  《翕居读书录》插图,色彩清晰,还原准确,堪与珂罗版媲美。一部书里,竟然有1700多幅彩色书影和近30个彩色插页,善哉!多么丰盛的书文化宴席,让我们真正欣赏到了古书文化的风采,对于想认识中国古书的朋友们,这本书实在是一个良好的范本,起码能让我们建立起比较接近原物的感性认识。

  这些藏书,除了家学的传承,更多的是,白撞雨孜孜以求不辞辛苦的淘书所得。他不仅在国内淘书,还在工作之余,把淘书的触角延伸到了国外,使自己的藏书,增加了新的门类。通过对世界上其他国家藏书规模、形式的认识与了解,互动与交流,既开阔了眼界,也丰富了藏书阅历,也将对我们的藏书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翕居的藏书,不把它做成一个宋版元椠的孤本密室;而是一个上下纵横横贯古今的百科全书,广泛搜集,深入研究,藏读结合,取之社会,还于社会。翕居走的路是一条独特的新路。

  二、再说读书

  读书和藏书是本质不同的两类事,两者甚至可以不相干。藏有藏的规矩和门道,读有读的说法和圈子,你完全可以只藏不读,你也可以既藏且读,这些都要看你的乐趣在哪里。近代以降,叶德辉、周越然、郑振铎、唐弢、姜德明等基本上走的是先藏后读的路子,翕居的脉络,大体上是先读后藏的路子。翕居主人孜孜于众多的古籍中,从中挖掘深藏于书内的真谛,找寻文字的涵义,破译背后的故事,让我们不仅看到表象的文本,还能够解读深层的寓意。是否还可以这样说,翕居读书录的意义还在于,他试图在古籍文化和现代人之间,搭起一个文化与传统能够接续的桥梁。

  翕居的魅力,不在于收藏了数量和质量都可称道的一些古籍刊本,而是翕居主人把每部有点说道的书,像掘矿一样深钩广稽,挖出了书里书外的故事和有价值的彼此关联。他看到的不仅仅是书函、书衣,用纸、走线,更重要的是内容,书里的几行真迹、几张旧照、一片枫叶,都一定有一个或多个值得记叙的故事,当思维中有了几个为什么的时候,书话就会多一份神采。

  说起来,中国的古籍,可以用传统的四个字来概括,那就是:经、史、子、集。但这四个字,深广如海,博大精深,一本书如果只做表层的解释、乾嘉的考据,似乎也并非紧要。时代的发展,要求后来的学者,必须用现代的发展的眼光,从历史的时代的认识,原原本本地、客观地呈示给读者。

  虽然,翕居主人白撞雨先生声明其《翕居读书录》里写下的,是一些零零星星的读书笔记。但我理解,《翕居读书录》似一部学术札记,也还是一部广义的书话,也可以说是一种新式书目,新式题解,新式书志。从古至今,写书话的方法不止100种,纪昀的方法简洁清晰,孙犁的写作绵里藏针,郑振铎的方法大气从容,姜德明的方法巧夺天工。如果没有深厚的积累和底蕴,根本不可能对这些古籍进行梳理、分析、研究。翕居主人在大量阅读自己藏书的同时,把自己的感悟,思考,转化成一篇篇或长或短的书话,形成了自己的读书风格和题解样式。总体篇幅都不长,却尽量脉络清晰,正如书目名家姚名达所言“逐书考察其内容,逐事确定其年代,逐人记述其生平”。虽然,不能尽善尽美,但足以有益后学。

  从一定意义上讲,白撞雨的生活与工作经历,与书籍相关又不相关。但他对于古籍的读与藏,基本都是靠他长期的刻苦自学。版本目录之学,并非热门显学,却需要学问功力有比较深厚的底子。白撞雨的研究态度严肃而认真,对他研究的对象,不做夸张的赞许,不做玄虚的解释,不做妄断的揣摩,而是根据文本提供的内容,进行实事求是的理解、阐释,并能够根据其他的文章进行互相引证,有知识、有考证、有说明、有挖掘,往往得出的结论比较可靠,通晓易懂,文字简明,看法客观。

  文章越短越难写。《世说新语》里的文章,不过几行,却清俊简丽,很耐人寻味;书话文章,看似短小,却意蕴深长。写好书话文章,必须要有比较合理的文化结构,很深很扎实的文学功底、史学知识、生活积累。简言之,有时候是在给一些伟大的人物、作品做注,甚至你是在与历史人物对话,文人的心应该是相通的,即便和你对话的人生活在几百年几千年,思想的脉络仍然是相承的,可以穿越时空与不同年代的人引起共鸣,这就是文字的魅力。

  翕居似乎也在向我们传达他的文章与思想,在每一篇文章中都有所阐发,有所探究,与我们分享,分享他探寻的脚步,他的体会,他的感受。对于任何想了解学习古籍的人,是弥足珍贵的,因为这样的东西除了图书馆外,其他地方已经越来越少了,线装古本的历史离我们越来越远。这种有分量的关于书的书,拿起来就不愿放下,这里面不仅仅有知识,更有眼界,翻完一本书,你会感到收获的巨大,甚至可以用终身受用来形容。

  我个人体会,一篇文章的好坏,生命力的短暂与长久,可以用一个简单的方法,就是这篇文章10年以后,20年以后,50年以后,100年以后,它还会有人看吗?想象一下,如果100年以后还有人看,那就最能够说明它的价值。就像我们今天看叶德辉、看周作人,看郑振铎……我相信《翕居读书录》的绝大多数文章是有生命力的,100年以后也会有读者阅读,有学者研究,有书迷寻找。

  因为《翕居读书录》的文献性、艺术性、资料性都可以论证这一点,其实,这也就是我们被称之新“善本书”的标准。

  中国文字的历史,至少有七千年以上。中国纸书的历史,至少也要追朔到飞扬跋扈的汉唐时期。通常意义上的书从蝴蝶装的宋代开始,也已经有了上千年的历史,自上个世纪初开始,洋装本代替了线装本。今天,随着电子时代的到来,纸书的历史是否有一天也会终结,我不敢断定,但是有一点,许多年轻人已经习惯于在网上看书,我们希望书的历史进入的是一个多元并存的时代,恐怕也是一厢情愿。因此,保存和重视古代文化遗产,继承和发扬传统书文化光辉,意义尤为重大,白撞雨先生和《翕居读书录》所做的一切,就是很值得称道的一件事情。

  低调蛰伏是翕居主人多年以来的心态,但翕居是开放的互动的,翕居是智慧的忙禄的,翕居奔走于书市与书房之间,在脚步与目光搜索中,横建立了与外界的联系,纵向与古代的的联系,翕居在不经意间,突然降下一场雨。雨后,小树绿了,街道干净了,空气清新了;有时候,我们很需要几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李希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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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巴人的原贴:
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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