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县公安局院内东侧，有一株参天古树。2010年4月7日，古木已然逢春，嫩叶爬满枝丫。树池内零星散落着十几个一二十厘米的皂角荚，记者弯腰捡起两个。

　　“皂角树？”记者问。

　　“我们管它叫‘挂剑槐’。”新野县文化局副局长高现印先生说，“这儿是三国时期新野县衙的后院，据说刘备屯驻新野期间，常在这棵树下舞剑。练剑完毕，就把剑挂在这棵树上。刘备不太熟悉这儿的树种，时常吩咐童子让他到‘槐树’上把剑取下。久而久之，该树显灵，变成了一棵长着槐树叶子，结满皂角荚，没有皂刺，很是奇特的树。”

　　抬头望，但见一树槐叶。

　　史料记载：汉“挂剑槐”早在元末明初已经衰亡，而今的“挂剑槐”是由汉槐同根蘖生的。

　　“挂剑槐”旁，曾有“太子阁”。“太子阁”是甘夫人所居的阁楼，因了阿斗(后主刘禅)降生于此，遂名之曰“太子阁”。

　　“文化大革命”期间，“太子阁”遭到毁坏，直到今天尚未重建。

　　“太子阁”内有阿斗塑像，塑像头戴王冠，身穿龙袍，面北面壁而坐，意喻“面壁思过”。这是普天之下唯一的、面北面壁的皇帝塑像。

　　“都是因为他丢了江山。”高现印说。

　　“贵地新野”缘何而“贵”

　　初次见面，免不了问“贵姓”、“贵地”——也就是姓什么，哪儿人。

　　人家给脸，自己总要“免贵”。

　　但新野人不。

　　人家问到“贵地”，新野人不是回答“免贵新野”，而是直接回答“新野”乃至“贵地新野”。

　　这，都源于新野本系“贵地”。

　　新野为什么是“贵地”，其说大体有三：

　　其一，甘夫人夜梦“仰吞北斗”，怀孕而在新野生了刘禅，乳名“阿斗”。因是蜀汉后主刘禅的诞生地，是故新野成了“贵地”。

　　其二，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倒在大地上，头与四肢化作五岳，身体化作沃土，血脉化作河流，骨骼化作矿石，皮毛化作草木……他的两只眼睛，化作太阳和月亮，呼出的气成了风云，流出的汗成了雨露，发出的声音成了雷霆，须发成了星星，他身上长的虱子、跳蚤成了诸般动物……从此，世界上就慢慢热闹起来了。世间万物，只有人的样子最像盘古，只有人最聪明最能干，成了万物之灵。据说，南阳盆地是盘古的肚脐眼儿化成的，所以周围高、中间低。而新野县，就在这个大肚脐眼的中间，土地既平展又肥沃。“脐中”被称为“神阙”，新野被称作“贵地”，自然而然。

　　其三，说的是，很久很久之前，新野还没有人居住，只有4头神奇的天猪与连绵不绝的山岭。4头天猪觉得这儿的山岭阻隔了它们觅食，于是每头天猪选定一个方向，它们齐心协力将山岭全都推到了200里以外的地方。自此，新野方圆百里，不见山岭，一马平川，都是耕地。新野之地，皆可耕种，自是“贵地”。

　　“新野地处南阳盆地，它有个特点，就是周围其他县多多少少都有山，只有新野县没有山。”新野县旅游局局长曹显峰先生说，“关乎‘贵地新野’，有诸多传说乃至神话，总体而言，新野成为大家心目中的‘贵地’，还是因了新野沃野百里，适宜农耕，适宜居住，并因之而‘贵’，成为自我骄傲、令外人向往的地方。”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阿斗降生“贵地新野”，而不是因为阿斗降生新野，新野才成了“贵地”。

　　当然，新野能成为人们心仪的“贵地”，也不是因为盘古、因为天猪……

　　新野成为“贵地”，当与汉代南阳郡太守召信臣、杜诗，密不可分。

　　“前有召父，后有杜母”——这是“父母官”的源头，更是召信臣、杜诗再造新野，让其成为万古粮仓的历史写照。

　　西汉末年，“民多冤结，州郡不理”，召信臣守土南阳，“百姓归之，户口增倍，盗贼狱讼衰止”，一时称治，“吏民亲爱信臣，号之曰召父。荆州刺史奏信臣为百姓兴利，郡以殷富”。

　　巧的是，东汉初年，杜诗守土南阳，“郡内比室殷足。时人方于召信臣，故南阳为之语曰：‘前有召父，后有杜母’”。

　　“父母官”的称谓因召信臣、杜诗而传遍天下，他们的政绩，主要是在新野乃至南阳郡开凿灌渠，兴水之利——召信臣“行视郡中水泉，开通沟渎，起水门提阏(闸板)凡数十处，以广溉灌。岁岁增加，多至三万顷。民得其利，蓄积有余。信臣为民作均水约束(制订分配水资源方案)，刻石立于田畔，以防分争……其化大行，郡中莫不耕稼力田”；杜诗“造作水排(发明水排，以水力鼓风冶铁)，铸为农器，用力少，见功多，百姓便之(南阳因杜诗发明水排，成为冶铁与农具制造中心，自然有力地推动了南阳农业的发展)。又修治陂池(灌溉设施)，广拓土田，郡内比室殷足。”

　　召信臣开凿的渠道，被称为“召父渠”。

　　召信臣之后，杜诗以及新野、南阳豪绅相继重修“召父渠”，乃至开凿新的灌溉渠道。

　　“召父渠”坐落在新野县沙堰镇西南约300米的白河故道拐弯处。

　　相传，关云长在此提闸放水，水淹曹军、“水淹新野”。

　　沙堰镇政府院内的“关宿桑”，传说就是关云长提闸放水前“三宿桑下”的所在。

　　“贵地新野”蜀汉“摇篮”

　　刘备屯聚新野之前，一如崔健在《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中唱的那样“汗也流，泪也落，心中不服气，藏一藏，躲一躲，心说别着急”；“埋着头，向前走，寻找我自己，走过来，走过去，没有根据地”。

　　作为中山靖王刘胜的后裔、汉室之胄，刘备以兴复汉室为己任，但折腾20多年，带着关羽、张飞，先后依附陶谦、吕布、曹操、袁绍等，顺叛无常，就是找不到“根据地”、找不着兴复汉室的“北斗星”。

　　公元200年，官渡之战前，刘备叛了在徐州的曹操，结果被曹操收拾得很惨，以致关羽都入了“曹营”。

　　为求“咸鱼翻身”，刘备投了袁绍。

　　当袁、曹陈兵官渡之际，袁绍派遣刘备到汝南，会同刘辟，“开辟第二战场”，企图南、北两面夹击曹操——《三国志·武帝纪》云：“汝南降贼刘辟等叛应绍，略许下(许昌)。绍使刘备助辟，公(曹操)使曹仁击破之。备走，遂破辟屯”；刘备逃走之后，继续“开辟第二战场”，“绍之未破也，使刘备略(经略)汝南，汝南贼共都等应之。遣蔡扬击都，不利，为都所破。公南征备(刘备)。备闻公自行，走奔刘表，都等皆散。”

　　与《三国志·武帝纪》相互印证，《三国志·先主传》亦云：“曹公与袁绍相拒于官渡，汝南黄巾刘辟等叛曹公应绍。绍遣先主将兵与辟等略许下。关羽亡归先主。曹公遣曹仁将兵击先主，先主还绍军，阴欲离绍，乃说绍南连荆州牧刘表。绍遣先主将本兵复至汝南，与贼龚都等合，众数千人。曹公遣蔡阳(即蔡扬)击之，为先主所杀”；“曹公既破绍，自南击先主。先主遣糜竺、孙乾与刘表相闻(通融)。表自郊迎，以上宾礼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荆州豪杰归先主者，日益多。表疑其心，阴御之。使拒夏侯惇、于禁等于博望，久之(对峙很长时间)。先主设伏兵，一旦自烧屯(屯军之地)，伪遁。惇等追之，为伏兵所破”。

　　刘备火烧博望，当在201年前后；当此之时，诸葛亮还在山里种地；“山人”出山，还得再等五六年。

　　但在《三国演义》中，罗贯中将“火烧博望”写成了诸葛亮“初出茅庐第一功”。“火烧博望”之后，是诸葛亮“火烧新野”、“水淹新野”。就时间而言，“火烧新野”、“水淹新野”之际，诸葛亮已经出山。但诸多正史，包括《三国志·诸葛亮传》，皆不见“火烧新野”、“水淹新野”。

　　说句无聊的大实话，倘若刘备不居有新野，并发展壮大起来，诸葛亮是断然不会出山相助刘玄德这位“汉室之胄”的——刘汉国祚已然400余年，以致现在我们还称“汉人”、“汉族”；“汉室之胄”，只是一张空头支票，不是什么稀缺资源。

　　200年官渡之战，发了“大财”的，是曹操；发了“横财”的，是刘备。

　　阴谋与“阳谋”纠结在一起，刘备在官渡之战的乱局中，说服袁绍，相继与刘辟、共都、刘表联手，“开辟第二战场”，企图夹击曹操。尽管夹击曹操落了空，但他却有了自己的“根据地”——新野。

　　官渡之战，曹操拿下袁绍，扎根邺地(漳河流域)——这儿是战国时代“西门豹治邺”的所在，有“西门十二渠”；刘备“开辟第二战场”，刘表把他顶到前线抗拒曹操，“使屯新野”——这儿是两汉“父母官”召信臣、杜诗营造的“贵地新野”所在，有“召父渠”。“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粮食是战争的灵魂。

　　“召父渠”之于刘备，一如“西门十二渠”之于曹操。

　　官渡之战后，为剪灭袁绍余部及与之联合的北方少数民族政权，稳定邺地乃至北方，曹操东临碣石，北征乌丸等；刘备劝说刘表乘此机遇偷袭许昌，刘表不予理睬。

　　200年官渡之战至208年赤壁之战之间，刘备经营新野前后8年，“政治一新”，积聚起赤壁之战，联合东吴，抗击曹操、三分天下的力量——《三国志·诸葛亮传》云：“权勃然曰：‘……吾计决矣！非刘豫州莫可以当曹操者。然豫州新败之后，安能抗此难乎？’亮曰：‘豫州军虽败于长坂，今战士还者及关羽水军精甲万人；刘琦合江夏战士，亦不下万人”。

　　甘夫人在新野“仰吞北斗”而有阿斗刘禅，不可尽信；但刘备给了刘禅一个“阿斗”乳名，却绝对是一场精心的策划——8年经营新野，刘备翅膀已丰，他找到了“北”，心里有了“北斗”。

　　不信吗？

　　在新野，他先前收了一个义子，取名“刘封”；207年，47岁的“老男人”刘备为复兴汉室戎马20余年，此时才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取名“刘禅”。

　　“封禅”是什么？

　　这可是只有皇帝才能干的事呀！

　　在新野，刘备得风得雨，可谓风云际会。

　　207年，善于“祈禳北斗”的诸葛亮，也踏入了刘备屯居的“贵地新野”……

　　首席记者 于茂世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