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减轻学生负担，杜绝校园教辅搭售、低价高回扣、教辅材料散滥现象，教育部等有关部门近些年连续下文，严禁任何部门、单位或个人擅自编印、统一征订教辅材料，印发教辅材料《推荐目录》，搭售教辅材料以及强迫学生购买教辅材料等行为。然而，湖南郴州市教育部门近日却被曝“顶风违规”出台教辅推荐目录，学校和老师通过低买高卖获取私利，学生“被自愿”购买指定教辅材料，存在“书商逐利部门分肥”嫌疑。
这份推荐目录是否属实，是否存在权力介入的“变相垄断”？到底是“教辅”还是“教腐”？对此，新华社记者赶赴郴州市，展开了调查。
自愿还是强迫？校方与学生各执一词
“课改办确实出台了一份推荐目录，但是针对高中的，在义务教育阶段没有推荐目录，我们也没这个胆子去顶风违规。”5日晚，郴州市教育局副局长邓伟元接受记者采访时向记者展示了一份盖有“郴州市基础教育课程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公章的《郴州市2011年春季高中教辅目录》，上面罗列了26本(套)教辅资料。
据邓伟元介绍，这份推荐目录是由课改办组织全市的骨干教师代表联合开会拟定的，其目的在于为高中学生提供质量较好、可供参考的教辅书目。推荐目录并没有指定书商、书店，而且强调坚持学生自愿。
虽然郴州市教育局称没有制订义务教育阶段的推荐目录。但在郴州市苏仙中学，记者却了解到该校初中三个年级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组织学生统一征订教辅资料的现象，其中初三学生的教辅资料达22本之多。
“对于教辅资料的选择，我们是由备课组长、备课老师和班主任一起开会研究，然后和书商谈判商定价格，将教辅资料发给学生后，再由书商自己去班上收钱，老师只是起组织作用。”苏仙中学党支部书记何良进说。
据苏仙中学副校长陈外明介绍，学生是自愿征订这些教辅资料的，并且学校是按照和书商谈判价格卖给学生的，学校和老师并没有从中获利；同时陈外明向记者出示了初三年级学生签名的自愿订购复习资料申请书。
但陈外明的说法并没有得到学生的承认。不少该校初三年级学生反映“写自愿订购复习资料是学校在媒体曝光后要求写的，书也是按照原价卖给我们的，只是现在还没收钱，我们是‘被自愿’的。”
该校另外一名校领导则表示，学校、老师和书商谈判的价格最低是六折、而卖给学生则是七折。“其中的差价我们全部都上缴给了学校，用于办公经费的改善”。
两校长被停职，12个专项检查组展开大调查
虽然部分地否认了媒体报道的违规现象，但是邓伟元也承认，“曝光的内容确实不同程度地存在，出台推荐高中教辅目录也明显违反了有关规定，我们将对暴露出来的问题积极整改，进一步做好教辅市场的清理整顿工作，在教辅征订过程中若存在违纪违法行为将严肃处理。”
据邓伟元介绍，5日上午，郴州市教育局组织召开县市区教育局长及市直学校校长会议，安排部署教辅资料使用大整改工作，并在会后，派出12个专项检查组，分赴11个县市区和市直学校开展教辅资料管理工作大检查，要求“进一步摸清底子，掌握实情，对违规行为依法依规处理到位”。目前，已经责成市课改办下文废止了《高三教辅推荐目录》。
而在此之前，4日，郴州市纪委、市教育局及资兴市、苏仙区已经派出调查组深入相关学校调查立案，并在当日分别给予苏仙中学校长李晓田、资兴市立中学校长匡少华停职处理。并且要求在下阶段，在郴州全市大检查、大摸排的基础上，对凡是问题严重的学校和校长、教师都将立案查处，依法依规给予相关责任人组织处理、纪律处理直至追究法律责任，并要求近日纪检调查要有一个结论。
“就目前查实的情况来看，苏仙中学和资兴市立中学问题相对比较严重，苏仙中学给初三学生订了那么多的教科书，平均一科3本，学生无论是经济负担还是课业负担都比较重；资兴市立中学则影印了478本教辅资料给学生。”邓伟元说，郴州市文化局已经在郴州城区全面开展打击盗版书籍特别是盗版教辅资料专项行动。
“教辅乱象”背后的利益驱动与应试压力
事实上，打击“教辅乱象”由来已久。早在2001年6月7日，新闻出版总署、教育部就印发了中小学教辅材料管理办法的通知，其中第三条规定，中小学校不得组织学生购买一切形式的教辅材料。2009年4月30日，教育部等七部门再次下发文件，要求“严禁将教辅材料纳入《教学用书目录》、印发教辅材料《推荐目录》、搭售教辅材料以及强迫学生购买教辅材料等违规行为”。而在此期间，违规案例却不断被曝光，上海、湖北、广东、安徽等地都曾经曝出“教辅乱象”。
郴州“教辅乱象”曝光之前，郴州市教育等部门也已经转发《教育部等七部委关于2011年治理教育乱收费规范教育收费工作的实施意见》，要求“各级教育行政部门要进一步加强对教辅材料选用的监督管理，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强迫学校订购教辅材料”。
然而何以令行不止，有规不依呢？“尽管有关部门对教育行政主管部门越权干预教辅资料市场，对于学校和老师要求学生统一征订教辅资料早已经明令禁止，但在利益的驱动之下，一些地方教育行政部门、学校甚至老师已经和某些书商形成了利益共同体，学生征订教辅‘被自愿’在不少地方都存在。”湖南一名中学老师说，甚至有的学校因为教育经费不足，将教辅回扣入账以弥补经费不足。
郴州市六中校长郭洪波坦言：“在中考、高考体制没有改变的情况下，对于教学质量的追求始终是悬在校长和老师头顶上的一把利剑，没有合适和必要的教辅资料，教学质量要提高存在诸多掣肘，如何既有合适的教辅资料，又不踩红线，我们老师非常困惑，需要找到好的出路。”
“学校、老师和学生对教辅的需求客观存在。如今教辅资料名目繁多，鱼龙混杂，说实话如果由学生自己去选教辅材料，对于教辅质量没有把握，也不利于老师的统一教学，而由教育部门或者学校出推荐书目又明显违反上级规定，这就存在一个悖论。”郴州市政府主任督学黄守分建议，如果能由有关部门给每一科推荐一本，经专家评审、限定篇幅、价格，正规渠道出版发行的教辅，或许能够遏制“教辅乱象”。(陈文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