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政治的特征是私权不可避免地吞噬公权，苏哈托的去世，或许意味着亚洲家族政治将走向终结。他享受着国葬待遇，也带着家族政治陪葬。

　　在印尼执政了32年的前总统苏哈托昨日去世。印尼官方表示将为他举行国葬。苏哈托是亚洲家族政治的一面镜子，让印尼国民爱恨交织，其背影值得人们省思。

　　像许多亚洲政治人物一样，苏哈托起家于军队。他在荷兰殖民军里干过，也加入过日本占领军的“卫国军”(相当于日本侵华战争中组建的皇协军)。1945年印尼宣布独立后，他加入人民保安军，此后一路高升，官至陆军战略后备部队司令，成为印尼军界铁腕人物。

　　苏哈托利用军队的重要性，逐步架空总统苏加诺，然后以出任副总理为契机涉足政坛，循序渐进地替代了苏加诺，于1967年登上总统宝座兼国防部长，将政权和军权集于一身，稳稳当当连续六次蝉联印尼总统。

　　他是一个典型的威权主义者，通过实行军事高压政策来控制国内局势，打击异己，成千上万的人死于他的镇压中。但同时他重视发展经济，对外开放，加强与外部世界的贸易联系，敞开投资大门。他自己没读过多少书，却善用能干懂行的经济学家和行政人员担当高官，只要不挑战他的权威就行。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印尼经济年均增长6.3%，人均国内总产值超过1000多美元，让印尼跻身“亚洲四小虎”而备受世人瞩目，贫穷人数减少，苏哈托也被国人尊称为“印尼建设之父”。

　　印尼的发展模式，在上世纪80年代被解读为“亚洲价值观”的典范之一，即政治上可以实行高压，在经济照样可以自由，可以市场化。但是，“亚洲价值观”是家族政治的美丽护身符，一旦出现危机，其本来面貌就暴露无遗。

　　家族政治根深蒂固的缺憾是，国家的一切都是家族的，家族利益是可以置于法律之上的，“我家即国家，国家即我家，”因而无法避免腐败。印尼经济发展的同时，苏哈托庞大的家族商业帝国也在蒸蒸日上。在《福布斯》杂志全球富豪排行榜上，苏哈托曾位居第四，资产达160亿美元。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秘密调查资料显示，苏哈托家族的资产总值曾一度膨胀到400亿美元。苏哈托的长女西蒂曾担任内阁社会事务部长，他的4个儿女和一个儿媳是国会议员。6个子女控制了印尼的金融、汽车、电力、建筑、交通运输、森林、矿山、新闻媒介和房地产等产业，几乎每个经济部门都有苏哈托家族的人。显赫的政治权力为家族从商、牟取私利大开方便之门，这才是家族政治的本来面貌。

　　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重创印尼经济，苏哈托无法维护国家利益也就不能维持自己的政权，况且卷入多宗贪污丑闻。面对国内一浪高过一浪的反对之声，1998年5月苏哈托被迫宣布下野，其子女亲属分别被扫除出国会，家族退出国有企业中的股份，有些亲属被判刑。他自己也收到法院传票，但鉴于健康原因和法庭审讯的冗长，苏哈托最终躲过法律制裁。

　　他是亚洲家族政治的一面镜子，强势上台，严厉镇压反对者，但同时以经济发展博得掌权的合法性，不少国民的生活水平有所提高。家族政治的特征是私权不可避免地吞噬公权，家族利益高于国家利益，最终落得国败家破，让人爱恨交织。

　　他的去世，或许意味着亚洲家族政治将走向终结。他享受着国葬待遇，也带着家族政治陪葬。

　　□白烁(广东 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