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守库兵的光阴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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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守库兵的光阴故事

2022年11月07日 09:12 来源:解放军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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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艳的五星红旗,在冰雪的白色世界徐徐升起。

  国庆节过后,祖国西陲的山里下了一场雪。每到国庆节这一天,守护在这片冰川下的新疆军区某部三号哨所的官兵,都会在营区举行升旗仪式。

  站在排头、双眼炯炯有神的是新排长魏文超,十指紧扣、红装伴着军装的是军士陈英领和来队探亲的妻子张允允,两鬓发白但腰杆挺得笔直是年近六旬的老兵王国栓……

  这是一个快节奏的时代。网络上的各种短视频令人目不暇接,综艺节目调到最高倍速还嫌播放得太慢。然而,在这个大山深处的哨所,官兵们却用默默无闻的守护选择了另一种“慢”的生活节奏。

  “从前的日子很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在守哨官兵的字典里,“慢”字的含义更深邃,“爱”字的含义更辽远。时光飞逝,当山外面的人将匆匆当成一种节奏,山里的这群人却选择了一种坚守、一种执着,而这要用行动证明,用时间去滋养,需要用“心”来雕琢。

  万仞之巅,忠诚戍边。今天就让我们走近深山守库兵,聆听他们用青春书写的光阴故事。

——编 者

  有一种感动,定格幸福时刻——

  一张全家福背后的付出和收获

  镜头前,陈英领憨憨地笑着。

  这位老兵身边,他的妻子张允允脸上写满幸福。夫妻二人中间的“C位”,他们刚满3岁的女儿用双手搭成一颗“心”形。

  “大伙看镜头,三二一,茄子!”镜头中的这幅画面,仿佛就是对“幸福”二字的定义。这是一家三口难得的团圆时刻,也是他们生命中值得铭记的美好瞬间。我们的故事就从“幸福”讲起。

  时光回溯到2008年,陈英领脸上还带着青涩稚气。这一年,他即将当兵奔赴边疆。离乡前往部队,送兵的火车站台上,空气中氤氲着离别的伤感。人群熙攘,陈英领举目眺望,寻找着一个身影。

  内心忐忑却满怀期待,年轻的陈英领并不知道,那一刻即将成为他终生难忘的时刻。时光仿佛静止,一刹那,陈英领的目光和一道熟悉的目光相接:是她,真的是她!

  站台上,张允允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眼神中同样写满焦急。她是陈英领的中学同学,两人的家住得不远。高中毕业后,他俩不约而同在镇上打工,渐渐联系多了起来。

  列车发动的时刻,泪水模糊了双眼,她身影渐渐被拉远,消失在目光深处。

  从山东到新疆,列车开了三天两夜,下了火车,又倒汽车。路越走越远,一直攥着手机的陈英领,心越走越凉:在这偏远的边疆,手机就是摆设。

  一段感情刚刚萌芽,便好像遇到了一场风雪。电话沟通不畅,只能定期写信联系,陈英领初到哨所的日子,内心充满焦躁情绪。

  山里的日子平淡如水,孤寂将每天、每一分钟拉得很长。每个周末,对陈英领来说,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和张允允好不容易接通电话的时候。在最难熬的日子里,也是张允允的鼓励,让陈英领内心有了寄托。

  他们的手机上,那一串串通话记录、一封封因“信号不好”反复重发的微信,让这对青年男女坚定了彼此守护的真情。他们渐渐陷入了热恋。

  山里的日子,说慢其实也快。一年多后,陈英领被上级批准留队。那天,“留下”这两个字从陈英领口中蹦出后,电话那头的张允允先是哭出了声,随后而至的短信却是:“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2013年,已经陪伴陈英领6年的张允允,做了一个决定:在未婚夫生日前夕,启程出发到哨所探亲。这一年,陈英领即将调整为“中士”,在哨所步入老兵行列。

  瞒着陈英领,一路上,张允允赶火车、坐飞机,一路吃了不少苦头。当她突然出现在陈英领面前,整个哨所沸腾了。他们的幸福温暖了那年深秋寒冷的空气。也是在这次团聚时,他们一起走进哨所附近的小镇民政局登记结婚,在官兵们的祝福声中步入婚姻的殿堂。

  4年后,通往哨所的山路,重新整修成柏油路,山上的通信基站建起来了。陈英领到镇上联系了一个摄影师,准备补拍一张结婚照。只不过,这张结婚照上多了一个人,他们的爱情结晶——3岁的女儿彤彤。

  “我媳妇和女儿再过几天就要来探亲了,麻烦您跟着我到哨所跑一趟。”陈英领笑呵呵地对摄影师说,“我们一家想和哨所合个影,既拍婚纱照,也拍全家福。”

  有一种光芒,是用坚守打磨出的岁月包浆——

  坚守,军人的字典中只有这一种选择

  哨所坐落的那座山,山顶是一片终年不化的冰川。站在哨楼往山顶眺望,阳光下的冰川,总是反射着耀眼光芒。

  傍晚,官兵吃完晚饭,三三两两坐在营门外的大石头上谈天,身后的冰川沐浴着晚霞,画面异常温馨。他们喜欢在这个时候聊些家乡的话题。

  魏文超的家在河南,从渤海之畔的军校毕业,他选择了驻守西北边防。作为新排长,刚到哨所的那些日子,寂寞艰苦的戍边生活,也曾让他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然而在这里,每每听战友们聊着各自家人的近况,他的心灵总能得到最温暖的慰藉。

  一级上士李海杰探亲归队,他拿出刚刚出生的二胎照片,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接过照片,魏文超看着照片上那胖嘟嘟的小手,不自觉地笑了。

  中士詹周的妻子最近总加班,深夜回家要坐地铁穿越大半个城市,詹周放心不下晚上也睡不好。看着詹周脸上露出的担忧,魏文超也会不自觉地想念起家人……

  魏文超的父亲曾是一名驻守边防的老兵,在新疆守防的多年间,多次立功受奖。时隔多年,魏文超考上了军校,父亲才把那些在箱子里尘封已久的奖章拿出来,作为礼物送给即将启程的魏文超。

  读书的日子,每次看到那些奖章,魏文超就会对“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的边关心向往之。4年后,他以优异成绩毕业,并向组织递交了戍边申请书。

  然而,真正的边关并不仅仅拥有诗意的浪漫,还有绵长的孤寂与酷寒。特别在巡逻走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夜深人静在哨楼执勤时,想要离开的念头不止一次涌上心头……

  一次,他在电话里说起自己要“打退堂鼓”,没想到父亲并没有批评他,而是用微信默默为他转来一篇军旅作家的散文,其中有这样一句话:守着这座山,永不撤退,是军人唯一的选择。

  “守着这座山,永不撤退。”魏文超反复品味着这句话,每天守护的大山在眼睛里也渐渐有了“变化”——

  那山海拔不算高,却只有在每年夏天山坡上才能看到点点绿意。那生机勃勃的绿色,是守山官兵最喜欢的颜色;待到秋天一场风雪袭扰,那山又恢复了以往的寂寥,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凝望那片冰川,又成了他们生活中的“乐趣”。

  看冰川在阳光的光照下折射各种颜色,魏文超这样描述冰川下的坚守:“在这里守久了,看久了,我觉得这冰川也好像有了生命:黄色反光意味着祥和的内心,橘红色反光代表元气满满,蓝色反光看上去显得很冷峻,紫色反光则自带忧郁气质……”

  那段时间,每次巡逻归来,拿到手机,他会下意识地读几章刚下载的电子书。有时,也会铺开久违的信笺,开始给父母写家信,在信里描述自己戍边生活。渐渐地,时任队长万丽强发现了小魏的变化,鼓励他把读过的故事写成“读后感”,每周找一个固定时间和战友们分享,地点就在——营区门口的大石头旁。

  第一次和战友分享“读后感”,那个傍晚,魏文超和大家聊了大半个钟头,战友们热烈鼓掌,让他格外暖心。第二次和战友分享“读后感”,他结合自己的感悟一连讲述几个故事,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

  第三次他决定向战友们分享一个自己写的故事,并巧妙地提前“打了个埋伏”。待他讲完,班长李海杰憨憨地笑着问:“这是写我的吧?”原来,这是魏文超根据李海杰和妻子的亲身经历创作的故事。

  这样的故事,魏文超渐渐“积攒”起厚厚一大本。小伙子谦虚地解读:“我只想记录战友们的坚守。”

  时光如水逝去,在观察的过程中,魏文超渐渐变了,他遇到了值得托付的事业,遇到志同道合的战友;而他所理解的“坚守”,也越来越接近父亲说的那个词——“永不撤退”。

  哨所依然是那个哨所,却越来越温暖,越来越像一个家。“永不撤退”成了一个目标,不仅是魏文超的“远方”,也是哨所每名战友坚守的意义。

  有一种传承,守哨就是守家——

  家乡和哨所,军人心中的两个家

  一个雪夜,一个身影蹒跚走进洞库。昏黄的灯光下,他细细排查库内情况……驻守哨所,这个身影被不少战友所熟悉,当这一幕被搬上国庆晚会舞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坐在台下的王国栓。

  王国栓是哨所一名老职工,在哨所已经守了30多年。队领导说,他是咱这儿最老的“兵”,也是这里最早的兵。年轻战士们听了这话,个个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老王也当过兵?”

  此话不假,“老王”确实是个兵。18岁,王国栓从家乡河南出发到了哨所,成了一名守库兵。穿上军装,他圆了儿时梦,但哨所驻地太偏远,火车坐了三天两夜,西北的冷风吹得人心寒……

  王国栓只是在地理课本上知道“新疆”这个概念。他知道新疆地处祖国大西北,从老家到哨所,直线距离横跨大半个中国版图。对哨所的环境,他却全然不知,只听说哨所驻地到处是荒原。

  到了哨所,王国栓发现,哨所位于群山怀抱之中,方圆几十公里不见人烟。天好时,驾驶汽车从哨所到距离较近的县城,一趟要走上大半天,出哨进哨只有一条道。

  哨所初建,百废待兴,刚来时只能住地窝子……建好哨才能守好哨!王国栓和战友肩挑手抬,将一担担石头、一摞摞砖瓦从山下运到山上,逐渐建起了学习室、器械室,又修缮了操场,还在营区外修了路。

  多年后,哨所面临编制体制调整,王国栓因为专业不对口,无奈选择了退伍。离队前夕,时任队长彭国生红着眼眶告诉他:“想家了,再回来。”

  那是王国栓入伍第7年,在哨所守了7年,他熟悉这里的一切,从宿舍营房到洞库的路,他说,自己闭着眼睛也能摸过去。这样一个刻进灵魂深处的地方,王国栓忘不了。

  脱下军装,回到地处平原的河南老家,他却感觉不太适应家乡的“暖冬”。天不亮就起床,出门走一圈,再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做早餐,照顾女儿起床、洗漱、吃早餐……新生活比驻哨时轻松许多、也有规律许多,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一次,王国栓接到彭国生打来的电话说:“新装备列装,哨所正是需要人的时候,队伍需要带,业务需要传承,哨所需要你。”

  电话那头的王国栓心潮起伏,心早就飞回了边疆的“家”。那个夜晚,王国栓和妻子卫彩霞聊起这个电话,她早就读懂了丈夫的心思……

  无声的泪水,诉说默默地担当。卫彩霞深深懂得丈夫的心里装着责任、装着哨所,日思夜想的,是远方的那个“家”;用柔弱双肩为丈夫撑起一片更广阔的天空,是她作为妻子的责任。

  再次坐上西去的火车上,王国栓的内心五味杂陈:舍不下家人,也放不下哨所的战友,记忆中许多画面,或清晰或模糊地在眼前闪现。火车上的夜晚,王国栓辗转难眠。

  “军人都有两个家。”也是在那段特殊的“归程”中,他懂得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早就和哨所、和战友分不开了。距离哨所越来越近,王国栓的心里越来越亮堂。

  “自从回到哨所,他就留在了哨所……”卫彩霞和远在银川的姐姐通电话,他啊,自从回到哨所,身上的老毛病都好了,心情也好,吃啥都香,“哨所的事,就是他挂心的事。他说,做自己喜欢的事,再苦再累也觉得有意思。”

  又过了几年,哨所再次编制体制调整,王国栓转改为职工。如今,59岁的王国栓仍然坚守在哨所。为了支持丈夫工作,卫彩霞也辞掉老家的工作,搬到了丈夫的驻地,和丈夫一起守起了哨所的“家”。

  守望,让远方成了家园。卫彩霞说,你守护哨所,我守护你。这是夫妻二人对彼此的承诺,也是他们笃定的幸福生活。(解放军报 王 畅 卢伟杰 徐梓淇)

【编辑:张子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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