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说过，这个世界是多姿多彩的。其意思大概不包括黑色吧。一般来说，我们不怎么会把黑色当成一类颜色。

　　一种社会被称为黑的，黑社会。那该是一副什么样子？国庆之后，随着重庆涉黑案件的公开审理，公众得以窥见一些黑社会存在的“内幕”。我很努力地想找出这种社会到底“黑”在哪里。但老实说，我没有找到确切的答案。

　　若说“黑”是指地下的，见不得光的，这好像不符合现实中黑社会的情形。此次被审的“黑老大”中，有市、区两级的人大代表，亦不乏明星企业家。这些名头亮得炫人眼目。黑吗？他们拥有的企业也多是注册备案了的，而且广泛地涉足公共交通运输、物流、房地产、食品等与民众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行业。黑在哪里？甚至他们的暴行，也并不都是趁月黑风高时做下的，而是公然地行在光天化日之下。黑帮街头枪战、刀砍斧劈横尸闹市的新闻不时见诸报端，远不止重庆一地。

　　若说“黑”是指犯罪手段残忍，黑手赚得昧心黑钱，这似乎也没有显出黑社会的特性来。刑事犯罪中，分尸灭迹、满门横死的案例，其血腥残暴之极，但我们并不以黑社会犯罪名之。要论赚黑心钱、暴利，房产大佬和石化巨头才是个中佼佼者。但你要说他们是黑社会，小心被诉诽谤罪。

　　有刑事法学专家论证过，认为“黑社会”概念不严谨。我这里无意于概念的讨论。黑社会也好，有组织犯罪也罢，对公众而言区别不大。大家知道是什么。打黑，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为的时刻；打黑，深得民意；打黑，还有待深入。这可以说是民众的基本共识。

　　我所感兴趣的，是这种以颜色来区分社会的思维方式，比较特别。据我所知，在英文里好像没有这种分类。英语中与“黑社会”相对应的有“地下世界”、“帮派”、“团伙”等词，没有黑的含义。我没有作语源学的考据，不知道现代汉语的黑社会从何而来。这有待方家指示。我只是在想，既然有黑的社会，作为对比，应该还有其他颜色的社会才对。

　　是不是有一种“红”社会？与黑社会相对，可以指那种地上的、光明正大的、得到政府肯定甚或支持的、受到法律保护的社会形态。举例子，像一些政治组织，比如政党；一些社会组织，比如工会、妇联、共青团、少年先锋队；一些群众组织，比如居委会的革命歌曲合唱团等。形式上是否注册有时候并不重要，关键是要根红苗正。这种近乎“自然”的正当性或合法性，保证了其政治、社会、经济和法律资本的来源。

　　很显然，不是所有社会都非红即黑，或许还有一类可称为“灰”社会。就是那种处于中间地带的社会组织。它们不为非作歹，但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获得政府和法律的认可，因而保持在一种半公开的、低调的活动状态。比如一些尚没有获得注册的社会公益组织等，或可归入此类。

　　以上的分类，没有多少社会科学的严密性。我不是在作学术研究，而只是沿着该种分类思维的惯性滑行了一点。有趣的是，当我们聚焦于黑社会时，其他部分就模糊不清，甚至隐而不现了。真不晓得这算是人类理性的缺点还是优点？□ 夏昌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