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中国人并不讳言“妆”。即使像我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一年里也总有几个月要往自己的脸或手、脚等关键“部位”抹点什么的欲望,目的是防冻、防裂和防燥。然而,每次看着头年冬天还没用完的一小瓶化妆品、我又抹上新的时,缺少了那份让人牵肠挂肚坐立不安的期待。总觉得什么东西能随时随地唾手可得,也就不知道珍惜了。
所以,往脸上抹某某霜的时候,我常常想到《红楼梦》里“宝二爷”对“彩妆”和“异香”的用心。记得初次造访“大观园”和“怡红院”时,除了那些活色生香的传统美食令我垂涎欲滴,宝二爷和他的那些红粉知己抹的、用的那些纯天然、原生态的“化妆品”、“清洁剂”等也让我神往。仔细搜索那些来自于“红楼梦”里的香料、香饼等,有如宝物一般摆进脑海里最引人瞩目的那个柜台。
“怡红院”里那些妙龄少女最主要的化妆品,也是平民版的粉和胭脂。但红学专家们认为,这种胭脂的主要原料是一种叫做“红蓝”植物的花朵。制作的方法也比较简单,就是将大量的“红蓝”花瓣捣碎添水,浓缩成鲜艳的红色汁液,将成片的丝绵浸入汁液中再晾干,如此反复,就成了市场销售的胭脂,说白了就是一张用纯天然花朵直接染的红纸。使用起来也很方便,只要撕下一小块丝绵放入掌心,蘸些水即可,搽在脸上便是腮红;剪指甲大的一圆片含入嘴唇,细细一抿,便是极具古典的樱桃小口。
那么,“怡红院”里姑娘们用甚么“粉”?曹雪芹老师虽没直接介绍,但却巧借丫鬟平儿之眼“看”到了“粉”之精致:“轻白红香,四样俱美”的茉莉粉。此茉莉并非夏日闻香的茉莉,而是俗称晚饭花、地雷花的紫茉莉。至于怡红院的茉莉粉,当然不是用紫茉莉直接制作,而是另兑有别的植物香料的,再加上宣窑瓷盒和玉簪花捧配套而成的高级包装,所以就显得很特别。
其实,“红楼梦”时代纯天然的“芳香生活”远不止搽的、抹的那么单调。《红楼梦》第六十三回,贾宝玉与芳官一起划拳的时候说他靠着“一个各色玫瑰芍药花瓣装的玉色夹纱新枕头”。这个枕头里装的就是天然植物香料。还有,三小姐探春住的秋爽斋里,紫檀架上陈识着一盘十几个“娇黄玲珑大拂手”,这些“拂手”不能食用,是供在盘中用来闻香的;宝玉随身的小荷包里始终装的“两星沉速”,“沉”就是沉香、“速”是黄熟香,都来自于瑞香料植物沉香树。
这种树木受到虫蚁叮咬或遭砍伐后,伤口会分泌油性树脂,浸润木料,自然腐烂的木料中心,也会有树脂积聚。这些浸染了树脂的木料就是“香”:木料的中心部位材质细密,比重很大、入水即沉,得名“沉香”;而边缘部位则结构松散,能浮于水上,便是“黄熟香”。另外,《红楼梦》里祭祀用的“香”,也是植物类香料。如宝玉去祭奠死去的金钏儿,问小厮哪里有卖香的,小厮告诉宝玉“别的香不好,需是檀、芸、降三样”。这看似答非所问,其实,曹雪芹老师又是借小厮之口,说出贾府祭祀等焚烧的“香”也是植物类香料。“檀”、“降”来自于檀树树干的中心部位和根部,“芸”则来源于草本植物芸草的根部……
呵呵,经典就是奇妙,用“嘴”读可以大饱口福;用“鼻”读,一部《红楼梦》,则处处异香馥郁、飘拂鼻端。更重要的是,这些“香”远离了雕琢性、装饰性、操纵性、工具性,因而,这些“香”又是简约的、纯朴的、令人回味无穷的自然之香。我甚至觉得,在积极倡导低碳生活的今天,《红楼梦》中的各种各样的“香”,既承载和温暖了民族的过去,也启示着现在和将来。
(摘自香港《文汇报》 文/赵柒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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