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来自异乡的家人
大约十年前,家中开始聘雇印度尼西亚看护。起初,家人都不太习惯家中多了个陌生人,在适应过程中,经历一段磨合期。
某日,在餐桌上,爸爸提醒我们三个孩子:当我们这些孩子到北部念书,他会担心孩子能不能适应北部的生活、能不能融入那里的环境、过得好不好等,这还只是从台湾的一个城市跨到另一个城市;而印度尼西亚看护是从遥远的印度尼西亚跨越海洋来到我们这里,所以不论在饮食、信仰或生活习惯上,难免会有不同,我们必须尊重,用“同理心”去和她们相处。
幸好磨合期并不长,没多久就成为我们家中的一分子,大家坐在同一张圆桌用餐、分享两地的时尚杂志、试吃她们煮的地道印度尼西亚菜、听她们聊家乡的生活与家人。假日妈妈会载她们去逛逛菜市场,去印度尼西亚店买她们爱吃的家乡味及零食,以解她们的思乡之情。
十年了,家中印度尼西亚看护来来去去,每两、三年约满就须强制换新的法规限制,让身为雇主的我们,也必须快快打包不舍的情绪,重新和她们培养感情。她们之中,有人因信仰不吃猪肉、有人一天要着五次黑纱衣跪在床前膜拜阿拉,还有很能吃辛辣食物的……纵然千奇百怪,但谢谢她们,让我有幸看见另一个区域的文化与对宗教的虔诚。
或许是与长期居住在外地有关,她们适应力很强,不过也免不了闹一些笑话,其中一位看护因为吃了红肉的火龙果,如厕时发现尿液一片红色,以为自己病了,着急的唤妈妈来看,请妈妈带她去医院就诊,经由妈妈解释,她才放心。
某日的午后三点,外籍看护雅妮准时推着阿嬷(祖母)到屋外树荫下晒太阳,和阿嬷一起坐着听收音机。看着一老一少并肩聊天的身影,我心存感激,谢谢她们对我亲爱的家人二十四小时无微不至的照顾——起床、如厕、穿袜、洗澡、吃药甚至住院……全天候的陪伴与照顾;这段时间,她们付出的,绝对比身为至亲的我们,来得更多。
而我,也会永远记得,照顾阿公走到最后的看护叫“瓦蒂”;照料阿嬷到最后的印度尼西亚看护叫“雅妮”。那时的她们没有排斥也不避讳,入境随俗,和我们一起在蓝色棚下折着纸莲花、纸鹤和小船,说是也要化给已经跨到天堂的阿公和阿嬷。
每一次的接触,都是一种文化交流,双方都在学习适应彼此的生活习惯和风俗民情。
谢谢她们让我看见多元的世界;谢谢爸爸提醒我们,以诚相对,心存感谢,在面对跨文化的冲击时,永远记得以同理心对待,冲突时先退一步思考再前进。
走笔至此,我想着,不知现在她们身在何方?是否偶尔也会想起住在台湾中部山上的我们?(摘编自台湾联合报 作者:钟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