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巴黎——中新网
本页位置: 首页新闻中心华人新闻
    感受巴黎
2009年08月13日 13:48    【字体:↑大 ↓小

   巴黎是黄昏的组成部分,或者说黄昏是巴黎的组成部分,没有黄昏就没有巴黎,而没有巴黎黄昏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巴黎用街景把自己变成一幅油画一枚古董,镶进黄昏里……

  巴黎,对我来说是《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佐拉、巴尔扎克、马克思的《法兰西内战》、巴黎公社、凯旋门、拿破仑,还有沙特、毕加索……,太多了说不完。我们这代人,启蒙教育里含有太多“巴黎因素”,躲也躲不掉。可一旦走近她才发现,我只能感受,而无力真正评论巴黎。感受是白日梦,不图逼真只求挥泻,像大哭大笑的孩子,来得快去得也快。

  飞机降落戴高乐机场时巴黎下着小雨。戴高乐三字并不陌生,小时候在报上常见到这个名字。后来才晓得他在二战中领导了自由法国运动,战后创建第五共和并退出北约,是法国历史上承前启后的伟大政治家。然而以他命名的这座机场却乏善可陈,一是小,比纽约甘乃迪机场小很多;二是旧,破损的地毯险些将我绊倒。戴高乐在法国的历史地位并不逊于甘乃迪在美国的历史地位,但两个机场却把二人拉得很开。

  巴黎虽说历史辉煌名人辈出,但百闻不如一见,乍到此地竟觉出她有些小家子气。与美国相比,巴黎的旅馆相对简陋,房间和卫生间小得让人想到拘留所,同是两百美元的标准,在纽约起码二星级,可在巴黎什么都不是,十三吋彩电挂在墙上,两张单人床呈九十度排列,巴黎在文化上算美国的长辈,物质也丰富,但不能像美国人那样勃入勃出。我浏览一家超市,货品繁多包装精美,价钱却太贵。一支草皮瓜三欧元,合五美金,一包饼干四欧元,连一瓶矿泉水也要两欧元。总的感觉是,在此地谋生看来不易。

  清晨醒来窗棂泛白。向外眺望,白云低垂多彩多姿,仿佛轻佻的富家子,惹你逗你,最后再离你而去,颇富撩人之意。我们初到异地的悬念顷刻消融,大家赶忙起床穿衣,劈里噗噜往外跑。嘿,你看你,快点儿把鞋带儿系上,一看就是美国来的!无论你是否觉得尴尬,走进巴黎就觉得自己土,氛围不够,美国风格在这里明显地粗糙了。你会突然大彻大悟,金钱无法代替一切,比如身世。

  就说巴黎人的着装,连旅馆的维修工都穿得大方得体充满个性,街头的姑娘小伙子们更甭说了,有一个算一个,风采翩翩格调凸显。人家穿衣服,像是皮肤的延伸,不是穿上去而是长出来的,是身体一部分,你会觉得每个人都在通过衣着诉说自己。你此刻走进的并非一座城市,而是一个舞台,巴黎就是个大舞台,每个人都是演员,每个动作都是镜头,他们的服装是舞台的一部分,是导演精心设计的行头。他们上街不为办事,也不为吸收新鲜空气,那都是假的,是剧情需要,就为参加这场演出,把角色演活演好。走在他们中间我强烈感到,时尚本质上是文化艺术,穿不好穿不对比不穿还坏,非得拿出当电影明星的热情才行,得帮你入戏演好角色才行,否则花多少钱也只算业余爱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还有市景建筑。跟曼哈顿不同的是,纽约是直线的,巴黎是弧线的。除去那些较重要的大道,巴黎马路打弯的居多,路面也不宽阔,甚至让人联想到北京的胡同,进口望不见出口。一脚踏进去,总觉得有什么人什么事,在前面等你,让你的心怀柔软充盈。再加上光线,什么东西只要一弯层次感就强,因为光在曲面的折射最丰富;为何佐拉小说中老爱用黄昏,他在《小酒店》中写妓女,残阳如诉街灯耀眼;这才是巴黎!巴黎是黄昏的组成部分,或者说黄昏是巴黎的组成部分,没有黄昏就没有巴黎,而没有巴黎黄昏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巴黎用街景把自己变成一幅油画一枚骨董,镶进黄昏里。

  不仅如此,巴黎的建筑也都曲线玲珑。这里是巴洛克风格的重镇,所有欧洲浪漫时代的痕迹甚至气味,都可从楼宇的身影上、泉水般流淌出来。每扇窗棂的造型,每栋门楣的轮廓,我相信当年的营造商也追求利润,也许还会偷工减料,但那个时代,浪漫典雅是道德底线,再怎样机巧也难以越逾。巴黎的每座建筑都挥洒着她作为欧洲心脏曾有过的自信与辉煌。辉煌,千万别忽略这字,辉煌落在实处就是千好万好,不计成本,宁可挥霍也不凑合,用雕花的心对待艺术,用铸碑的情添砖加瓦,这与用生命追求理想完全是一回事,他们坚信世界上存在永恒。走过巴黎街头,你会觉得每条弧线都能将你带入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从你身边稍纵即逝的背影仿佛正是雨果笔下的琼芳登或冉阿让;历史在此无疑是连续的,丝毫不像北美大陆是在一片荒芜的归零地上粗糙地衔接,巴黎的建筑将这个城市定格在深厚华丽的层面,像被黄昏拉长的优雅倩影,看不大清又过目难忘。

  那巴黎人呢?不说也罢,说来不免轻叹。与上面说的穿著时尚深具个性相对应的,是对外来者的矜持和淡漠。从巴黎人身上我发现一个规律,衣着越美的人越矜持,越不合群。从他们身边走过,你听不到美国牛仔粗狂的讪笑,连纽约客的嘻嘻哈哈都难得一见。

  巴黎人是谨慎敏感、孤芳自赏的,因此我怀疑,恐怕也是脆弱的。我借“有客从纽约来”的三分鲁莽,对迎面而过的青年说“蹦江”,这大概是法文“你好”之意,可他们的回答往往是似有若无的一笑。我印象深刻的是一次问路,应该说助人指路是纽约人的强项,游客若问“苏活区怎么走?”纽约人恨不得带你去。巴黎不同,我向路人打听拉雪兹神父公墓,这是我此次巴黎行的必到之处──巴尔扎克、比才、肖邦、王尔德,这何止是公墓,分明是一部欧洲艺术史。徜徉其间,你对公墓二字的理解将彻底颠覆,一切都丝绸般飘逸起来,此处没什么死人,没有,你大可不必用凭吊之心伤感徘徊,说到底这里不过是座旧式酒店,歇息着无数天才的灵魂,灿烂的艺术于谧静中此起彼落,热乎乎直抵心房。

  就这样一处所在,绝对是巴黎的骄傲,我问了三次才得到答复。第一个表示不懂英语,第二个什么也没表示,第三个则说“在那边”,说完就走了。恰巧正是黄昏,我在公墓的甬道上轻轻踱过,诚惶诚恐,我从未料到会和历史如此贴近,吹弹可及。我告诉比才,《卡门》是我第一部能从头哼到尾的歌剧;我也对巴尔扎克说,《欧叶尼葛朗台》绝对精美,但我更喜欢《夏倍上校》。这些话早就想说,现在居然能当着原作者的面娓娓道来,人生是何等奇妙!突然,我想到巴黎公社。尽管在狭义上它与艺术无关,但作为欧洲近代史上第一个市民自治政府,对后来人类历史发展具有的重大影响独一无二,至今尚未消散。1871年那个春日,几百个公社社员最后被射杀的“公社社员墙”应该就在附近,既然来了怎能不看?可问张三不知李四不晓,巴黎公社,什么?公社巴黎,什么?那种审慎和冷漠尽管真诚,仍震撼得我目瞪口呆,全世界尚未忘记,巴黎人却忘了,你们还忘掉些什么,我不愿多想。

  残阳泼洒在一张枯燥的长椅上,一个乞丐模样的老人注视着我,我们四目相视感觉异样。他向我挥手,跟我来。跟你?跟我来。我紧随他蹒跚的步伐,空气静得沙沙作响。在一段古铜色石墙下,几簇盛开的鲜花歌唱般摇曳。我抚摸着斑驳的石壁,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激荡。我想哭泣,为遗忘哭泣。在遗忘面前,任何伟大和理想都只会瑟瑟发抖,当人们无法感受历史发生时刻的真实情感时,它已经被遗忘了。我转身向老人示意,看到的却是一抹渐渐融化的背影。我不由想起法国作家罗曼罗兰在《约翰克里斯朵夫》的扉页上留下的一段话:“真正的英雄决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但愿法国人说的这句话能应验在法国人身上,我聆听着巴黎,我吹着巴黎的风。

  应该说,巴黎数日匆忙且漫长,匆忙得不想睡觉,漫长得跨过一页页色彩斑斓的历史。我承认,与理性相比情感是主观的、不准确的,同时也是深刻的、脱口而出的。正如前边所说,一旦走入巴黎才发现,我只能感受却无力评论,感受是白日梦,不图逼真只求挥泻,彷佛一位自认为熟悉却从未谋面的朋友,一旦真出现在你面前,除了感受,我还能做什么呢?下次吧,我开始等待重返巴黎的时光,希望下次的巴黎行能让我说出比感受更多的条条框框来。这只是一种心愿,什么事只是心愿就未必可靠,因为我一直觉得熟悉的巴黎,此刻竟突然陌生了。(摘自美国《世界日报》/陈九 寄自纽约/有删节)

编辑:陆春艳】
    ----- 华人新闻精选 -----
商讯 >>
直隶巴人的原贴:
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视频图片2010}
本网站所刊载信息,不代表中新社和中新网观点。 刊用本网站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未经授权禁止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违者将依法追究法律责任。
[网上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0106168)] [京ICP证040655号] [京公网安备:110102003042-1] [京ICP备05004340号-1] 总机:86-10-87826688

Copyright ©1999-2024 china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