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时期学中文 韩国“小女孩”:感谢妈妈的远见

　　从首尔到庆州，气氛顿时一变。繁华喧嚣远去了，到处是浓密的绿草绿荫，一种极度的寂静沁入心脾。这是韩国最美的地方，保存的古迹和文物也最多，它是一千年前新罗王朝的首都，现被称为没有围墙的博物馆。韩国国际交流财团特聘李裕里女士为我做导游，她大约五十来岁，对韩国史十分熟悉，完全是专家水准，还能说流利的中文。我有点惊讶地问她：“是不是到中国学习过？”她说没有，她没到过中国；但她又说了一句：“我很感谢我的妈妈。”

　　上世纪60年代中期，中国正在进行“文革”，在全世界眼里，这是个又大又穷的国家。韩国自朝鲜战争停战后，也一直处于贫困中(韩国经济起飞始于70年代)。李裕里家住首尔郊区，家中有好几个孩子。妈妈是个护士，但很有眼光，她说女孩要学点本事，关键的时候有用，不能只是嫁人、带孩子。当爸爸为自己所热衷的政治而奔走时，妈妈就是靠自己上班挣钱支撑起这个家的。

　　她让学龄前的李裕里到一个华侨家里学中文，那个华侨是山东人，教的是山东话，她们几个孩子还以为学到了正宗的普通话呢。到了上学的年龄，妈妈不让她进普通小学，一定要她每天步行一个多小时然后搭车到市中心的明洞去读华人小学。那时全班都是华人孩子，只有她一个韩国小姑娘，听课半懂不懂，说话疙疙瘩瘩，考试老不及格。她痛苦极了，恳求妈妈别让她学中文了，妈妈不肯。他们家周围只有她一人学中文，小伙伴们也觉得好奇，她出门上学，常常被孩子们围住，不许走，一定要说一句中国话才放行。她觉得自己受了太多的欺负。可是妈妈说，你别看中国穷，和韩国不来往，但那是个大国，又是我们的近邻，将来对我们的影响肯定会很大，你读了历史就知道了；所以，学好中文，不会没有用的。

　　李裕里大学毕业后很快嫁人了，和绝大多数韩国主妇一样，她们是不工作的。但前些年，亚洲金融风暴来了，很多企业倒闭、裁员，不少家庭连孩子的学费也付不起了。主妇们想出来工作，助丈夫一把，但丈夫们的岗位也岌岌乎危哉，职场女性新手想要找工作，谈何容易。

　　李裕里的丈夫也碰到问题了，但他不说，她也不问，她只是悄悄地凭自己过去的中文底子，找到了一个导游兼翻译的工作。那几年，中文在韩国已经热起来了，像梨花女子大学那样的名校中文系，报考的人越来越多了；但真能胜任的翻译人才，其实还是奇缺的。李裕里很快接上了手，成为庆州一带最受欢迎的导游人才。现在，丈夫的职业危机早已过去，可她的工作已欲罢不能了。她每天愉快地从釜山赶到庆州，工作大半天，带游人们欣赏这里幽静的山水和神奇的石窟庵、佛国寺……每当有中国游客为她标准的普通话惊讶时，她总是由衷地、充满深情地说：“我要感谢我的妈妈，她真的很有远见。”(刘绪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