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儿比巴黎更怀旧。哥特式的教堂、广场上的喷泉、塞纳河上的镀着真金的亚历山大三世桥，以上这些，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人们想起这个城市的过往。但看看今天这座法国的首都城市吧，尽管房价下跌，但高级住宅区的房价仍只是高消费阶层才敢奢望的，贫民区则越来越拥挤，这个城市开始重新思索城市规划和美学问题。

　　巴黎几个新兴的行政区，随处点缀着时髦的咖啡店、专卖店，业主纷纷把老式住宅改成Loft。甚至，越来越多的高层建筑也开始觊觎这个城市自希拉克出任巴黎市长以来便不可侵犯的天际线。如今，巴黎开始向外搬迁，向高处搬迁，离开他们传统的老房子，搬进时髦的现代住所。

　　“现在，这个城市空间的确越来越不够用了，尤其是市中心。这些年来，政府对此所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巴黎建筑师事务所Jakob & Macfarlane 的布兰登·麦克法兰说，“豪斯曼时代建造的一式一样的高大建筑和规规矩矩的林荫大道，唯一的贡献便是让市中心显得死气沉沉。让后人试图改造城市面貌时，总是一筹莫展。”

　　不过最终，人们的态度还是发生变化了。“最初的讯号出现在差不多10 年前，那时候，现代建筑还显得有点另类。”他说，“自那以后，巴黎兴建新建筑的趋势就起了变化，出现了第一批多功能性建筑群落，将住宅、酒店、办公、零售等功能设施聚拢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个概念一经提出，就成了最受追捧的议题。它让一个追求可持续发展的城市找到了新出路。”

　　这些工程，得到了当时的巴黎市长贝特朗·德拉诺埃的大力支持，屡屡为之亮起绿灯。德拉诺埃一向提倡“新纪元”建筑，希望能为巴黎缓解空间紧张问题。“我们不是要在巴黎市内建起一个小曼哈顿，只是适当地改变一下建筑风格。”巴黎前副市长让- 皮埃尔·卡菲说，“具体多少楼层这样的硬性规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哪里、为什么，以及怎样做？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城市住宅的增加对市内商业也有积极的促进作用。有些建筑师认为，兴建更多的摩天大楼，可以拉近巴黎市中心与市郊的距离，模糊中心圈与市郊的分隔。总而言之，兴建高层建筑，对城市规划而言绝对是有益无害的负责任之举。”

　　麦克法兰的实践开始自“巴黎港”，这个投资3500 万欧元的规划，旨在在巴黎的第13 区改造一片上世纪初就有的旧港区。这家事务所另一个更有野心的计划名为“左岸”，投资30 亿欧元，要在巴黎市政府和法国国家铁路公司SNCF 的监管下，改造奥斯特利兹、托比亚克和马森纳一带的居民区。但这些都还只是巴黎“整容”工程的冰山一角。

　　明年，一个名为“三角计划”的玻璃外墙钢结构建筑就将率先在凡尔赛动工，牵头的是著名的赫尔佐格和德梅隆事务所。知名建筑师让·努维尔最近也中标，将在巴黎最现代化的拉德芳斯地区操刀兴建高301 米的“信号塔”——这所71 层的混合用途建筑就集酒店、办公、商业设施、精品住宅、奢侈品专卖店于一体。以上这些，只是即将为巴黎赋予新生的几个高层建筑计划中最早动工的几个。

　　怀疑论者不遗余力地对这些现代怪物的出现加以批判。“信号塔”受到的抨击最多。许多人认为这些庞然大物的出现有悖于这座城市的历史积淀，认为这是一种历史的倒退，还把它与1972 建立起来的蒙巴纳斯塔相提并论，认为它们同样突兀且品位低下。巴黎市政厅最近发起的一次民意调查显示，63% 的居民不支持兴建高层建筑的计划。

　　另一部分人则将这些大胆的“整容”举措看作是巴黎与未来接轨的必经之路。“这些高层建筑让巴黎看起来更有活力和创意，这是改变外国人对巴黎旧有陈腐印象的好办法。”建筑工作室Lofts et Associés 的建筑顾问尼古拉·里贝尔说，“在21 世纪，面对日益严峻的空间紧张问题，充分利用空间的实用主义风格首次在与传统建筑的角力上占了上风。对于新一代的投资商和而言，他们更欢迎具有设计感的现代建筑。所以，不难预测这个城市未来的样貌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观察家认为，巴黎扩张的方向不仅是向上，还有一部分人将注意力投注到以往高端买家往往会忽略的市内“死角”。“房地产业的地图在扩展。”地产公司德·卡纳不动产的工作人员热拉尔·勒布莱说，“第6 区是市内地价最贵的区域，曾吸引了大批来自国外的富豪买家，不过，受到金融危机的冲击，很多过去会在这里买房的美国业主现在却买不起了。相反，在东北部，第10区、11 区、19 区和20 区都有大片尚未好好开发的地块，现在都亟待新生。比如第20 区的美丽城一代及第10 区的圣马丁运河沿岸的地块，对当地人和经常来巴黎出差的商务人士充满了吸引力。这些地方，巴黎这座城市的古典风貌也一点儿都不缺乏。去年，第10 区的房价上涨了12%，如今每平方米的价格在7000 欧元上下，与圣日尔曼周边和卢森堡公园一带高尚住宅区每平方米15000 欧元的价格相比，可便宜多了。”

　　重要的是，这些地区的建筑风格差异比较大，通常有不少现代建筑，这尤其对国外买房者颇具吸引力。伦敦地产中介公司Sifex的莎拉·弗朗西斯说：“在巴黎，现在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来自俄罗斯、巴基斯坦、海湾地区以及中国的购房者。这些人习惯住在市中心，习惯有电梯和停车场的住宅，习惯现代化的设备和室内设计。尤其在这样一个怀旧色彩浓厚的古老都市里，一些具有现代感的住宅特别吸引人。”

　　这股潮流也招来了不少批判者，但变革似乎势在必行。去年秋季，在未来巴黎峰会上，法国总统萨科齐曾强调，巴黎要在伦敦、东京、纽约等发达国家大城市的成功经验中汲取灵感，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改进交通设施，在开发尚不完全的地区“有创意地”升级那里的居住条件。

　　最能体现以上这个提议精神的便是“左岸”计划。这一地区曾被称作是“巴黎的前线”。“完工之后，码头边的这个地块将迎来5000 个新住户。”巴黎市政厅相关负责人娜塔莉·格朗说。上世纪末建造的住宅将获得翻新，新建的居民区房顶都带花园，20% 的住户都将搬入独门独户的别墅式住房。未来，每套公寓售价预计为20 万欧元左右，带设计感的别墅售价在60 万欧元左右。此外，还有26 万平方公里的地块将用来兴建娱乐休闲设施，其中包括参观、画廊、百货商店、大卖场等，以求为这块居民区增添生活便利。

　　房地产中介公司L’Adresse 的老板弗朗索瓦·伯恩汉，2007 年把他的公司从地价昂贵的第16 区搬到了第13区，他是“左岸”计划最直接的见证人。他说：“这里的整体规划有点陈旧，但是在里卡多·伯费伊、弗雷德里克·波雷尔等著名建筑师的神来之笔下，未来这一地区的建筑风貌一定会有所改观。这里的房价也很有市场竞争力，两层楼的住房，售价在每平方米8000 到10000 欧元间。”

　　曾是文化杂志编辑的西尔万·布尔默，去年夏天带着妻子和两个孩子从繁华的第5 区搬到了托比亚克地区，他形容自己新公寓的建筑风格时，用了“打破传统”这个词。“整个住宅区仿佛一座现代艺术馆。”他说，“仿佛远远离开了巴黎最传统的豪斯曼式建筑。从窗口望出去，各种色彩和造型的建筑物、停车场和花园都很有未来感。”

　　第10 区也是这样。那里曾是工人阶级的聚集地。1930 年代，那里因为出现了很多人气很旺的小酒馆和夜店而变得很有名。1994 年，往返于巴黎伦敦之间的高速铁路的通车，以及周边铁路重建，让位于该区的北站成为巴黎的重要交通枢纽。这一地区于是成为购房者和开发商追捧的地区。

　　在圣马丁运河周边地区，“意识超前的开发商将现代艺术和历史建筑做了一番‘混搭’，重新规划老房子的内部结构，强调照明和空间层次感，将之改造成为开放式空间的时髦现代住所。”地产公司比松不动产的西尔维·蒂索说。地产公司运河中介售价139 万欧元的LOFT 住宅就是最好的例子。在复杂的钢结构外墙之内，这套房子其实是一个层高5 米，有五间卧室的复式摩登住宅，还配有一个20 平方米的酒窖，以及一个日式花园。

　　“看到越来越多的先锋设计被运用到住宅中，我很是欣喜。”在伦敦工作的IT 咨询师罗伯特·雅各布说，最近，他正在巴黎寻觅住所，“与世界各地的大城市一样，这里的开发商也在寻找未来的发展方向，我想，巴黎的开发商大概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