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地铁：法兰西的浮世绘

　　初来巴黎的旅行者多少都对地铁有些抱怨：由16条线路、380座车站、87个换乘点构成的“蜘蛛网巢”，轻易就把临时闯入的游客们搞得头晕目眩。对于久居巴黎的人而言，地铁并不只是特吕弗或吕克贝松制造梦幻的地方，而是一场地地道道的法兰西浮世绘。它甚至已经超离了某种交通工具，成为展示巴黎城市风貌和民众生活百态的最佳场所。游走巴黎，地铁这位五光十色的“地下夫人”，着实需要我们细细品味。

　　通道：音乐家的世外桃源

　　号称“艺术之都”的巴黎自然逃不过喧嚣，街头巷尾除了满世界的游人，到处都挤满了鼓弄各种玩意儿的杂耍者。从早到晚、日夜不息。躲进了地铁，却是一派新的天地：巴黎地铁盛产着各式各样特立独行的艺术家。巴黎地铁的通道很长，像极了迷宫里望不到尽头的走廊，可谓跌宕起伏、百转千回。正因为这种与生俱来的特质，来自世界各地的音乐家们纷纷选择在此“安家落户”。

　　音乐既是巴黎地铁的名片，又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对于游客而言，跟着跳动的音符体验这座城市丰富的内涵，再好不过了。漫步于错综复杂的通道里，空气中总是隐隐飘荡着各种交织而成的乐器声。一个转弯，演奏者们便倏地进入了视线。这群“地下工作者”们有着非常明显的界限，怀揣吉他的流浪汉和拉小提琴的练习生往往在静谧的路口默默“铺垫”，接着，打非洲鼓的黑人夫妇和吹萨克斯的老头在分岔道上很给力地提升气氛，在接近站台的最后一段台阶旁，阵容齐备的迷你乐团便会如约上演一场乘客与游人互动的“集体狂欢”———由近及远、从安静到热闹，可谓层次分明、颇为讲究。游客们跟着一起唱着、跳着、闹着过后，想不丢几枚硬币都难！如果运气好的话，还会“艳遇”一些即兴艺术家。记得有次圣诞在巴黎，地铁通道里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四处弥漫着节日的喧杂。一声女高音突然技惊四座，整个走廊立刻鸦雀无声。原来一位女士在人群中站得百无聊赖，便欣然唱起了歌剧《卡门》选段解闷。她不仅唱得好，而且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表情极富感染力。歌声落地后，雷鸣般的掌声此起彼伏。这位女士还来不及脱帽致谢，另一边的几位意大利游客便集体演唱起《我的太阳》来，引来笑声不断。

　　站台：城市气质的微缩景观

　　巴黎地上景观极尽雍容华贵之能事，吸引着世界的目光。但在地下，法国人却相当低调地打造着一座座小型化的地铁站台，通过巧妙的个性化设计与布置，在迥异的风格中追溯着时光的轨迹，隐约透出城市文化的浓厚底蕴来。

　　巴黎的地铁站台大多拥有着超过百年的历史，不求气派，但颇具特色。巴黎政府特意在某些经典线路上保留若干特色鲜明的站台，作为城市气质的微缩景观。对于历史爱好者而言，声名显赫的巴士底站(Bastille)不可不去，站台上巨大的彩绘壁画里诉说的正是法国大革命的激战场面，金戈铁马、气势磅礴；谁说看文物就一定要去博物馆？夏特洛站(Chatelet)换乘1号线前往卢浮宫，站台完全就是按博物馆打造的，聚光灯下展示着各种精美绝伦的名作复制品，不用出站，便可一览天下；工艺美术馆站(Arts et Métiers)也很有特色，铜质铆钉的墙面上是尼莫船长的潜水艇，让人犹如置身在《海底两万里》的奇妙历险中；5号线上的奥贝肯夫站(Oberkampf)是巴黎人追求极端色彩的明证，上世纪60年代，人们认为白色瓷砖过于单调，于是布满橙色墙面的怪诞尝试便油然而生，甚至影响了整个时尚界的潮流；想要找最另类的设计，不妨到12号线的特里尼泰-德帝安纳·多尔韦级站(Trinité-d'Estienne d'Orves)看看。一群根据透视原理堆砌的“曲面”几何墙体配合整片的蓝色，犹如活动的层层浪花，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地中海。

　　当然，大部分站台都不可避免被大幅的广告画占据，那些名牌时装和化妆品里的模特们，可个个都是年轻漂亮的魅惑身形，基本穿得很少或者干脆一丝不挂，对游客而言，既养眼，又开眼，甚至还对法兰西的自由、平等、博爱，有了全新的感官认识！

　　车厢：流动的人文风尚

　　在巴黎乘地铁，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比如著名的周一全天大罢工。而迈进了车厢，则是另外一个世界，什么人都可能遇到。

　　想要领略巴黎的妖娆，1号线上的George V站绝对是本地佳丽们的集散地，地上是巴黎的核心区域———香街、官邸、豪宅、奢侈品店……红男绿女们带着全世界的时尚、曼妙与疯狂，各路混搭的香水味，刺激着无数小说作家和摄影师们的敏感神经。午夜的车厢，衣香鬓影，撩拨起游客们的好奇与冲动。

　　而在巴黎乘地铁，千万要记着带本书，哪怕是本庸俗的旅行指南。巴黎人的自我意识很强烈，特别注重私人空间。在地铁高峰期，往往连车门都关不上，车厢里的众生被挤得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人们面面相觑，实在尴尬！于是大家都挣扎着从包里拿出一本书读起来，既创造出一块“个人领地”，又保持着一份优雅的姿态。巴黎人很少在地铁里攀谈，于是那些没带书的人只好仰望天顶，或假装低头凝思，或望着窗外发呆……构成了一幅对比鲜明的城市风情画。

　　但巴黎毕竟被世人封为“浪漫之都”，这里恐怕是全球最容易邂逅、进而擦出火花的首选目的地。年轻的巴黎人总喜欢自诩为“诱惑者”或“艳遇收集者”，专爱找慕名而来的游客。他们坐在车厢里，或热情地为你指路，或滔滔不绝地做起城市导游，或四处巡视，搜索着能够与他们不期而遇的目光。若是不想与这种眼神相遇，低头看书是最好的方式。不过，偶尔也会有失灵的时候。有次我在座位上“假装”看书，旁边一位年轻小伙子便信心满满地搭讪道：“小姐，您从中国来吧？看的是什么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