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桥上买了一张《无间道》。片子很好看，让人回想起《英雄本色》时代的光辉岁月。时世流变，江湖一样是刀影枪声，人心却更见复杂微妙。这个片子，情节人物都好，曲折的变化，像解连环般，一重重出人意料，但号召人进影院、买光碟的，究竟还是那“群星荟萃”。

　　刘德华今年多大了？过了40吧？在歌坛、影坛上一帅十几年，连婚也不结，真也不容易。他的帅，是主流的帅，下巴的线条很硬气，眼睛会发电。警匪片里他总是演警察，“一身正气”，就是演反角，坏里头也有好儿。他这样的男人，是社会的中流砥柱，最好的男朋友人选。在《无间道》里，他对郑秀文也是很好很好，好得简直模范。每个人都是有很多面的，刘德华这样的男人，再阳光明朗的外表下，也会有城府深处的灰寒。

　　梁朝伟可不主流。他总是有心事。他的心事总是让人想着去宽慰他。当他的心理医生该是多少女人的幻想？这个男人，不爱说话，爱读沈从文。他总像是有什么过去。因着过去，他有点冷淡，有点无所谓，可还是有他极可爱的地方，有时候“异军突起”地表白，却又自然得那么家常。《无间道》里，他跟陈慧琳说话，说到“梦到你”时，笑了起来。那种笑容真是暖和。武侠小说里说男人，有两句话：天下无双的剑，情深似海的人。梁朝伟这样的人，是掩抑深情的人。所以，有点小资、爱好点艺术的女人，肯定更喜欢他。他是有距离的，让人想着去接近。可也许这个距离最让人着迷。

　　曾志伟与黄秋生可不靠脸蛋儿不靠身材，他们是名副其实的“演技派”。在香港影坛上，他们是一个异数，诞生于起点是钱、目的也是钱的商业运作中，却在中间过程中成了最“草根”的好演员。黄秋生凭着三级片拿过金马影帝，曾志伟是不老的老大，江湖的象征。在《无间道》里，他们的角色简单，但演得实在，精准到位，绝对是专业水平。他们可能根本不正经谈“艺术”，但是却在骨子里，有着很奇妙的严肃。浪迹江湖几十年，让人生敬。

　　当然，《无间道》里还有3个好看的“花瓶儿”。郑秀文的好看是暖的，是可以牵手上街的，而陈慧琳的好看是冷的，两个人在一个屋里能酝酿着气氛，生一点儿故事，而走过场的萧亚轩，好看是“远远”的，不太关系到你的生活。一次可能的邂逅，如此而已。警匪片里总要有女人，就好像汤里总要有盐，江湖里总要有情一样。男人世界里，不要女人的介入，但要女人作一点衬托，好显得“绕指柔里百炼钢”。

　　刘伟强导演出《无间道》，值得他扬眉吐气。他这回当了个好厨子：故事，角色，节奏，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又不呆板，一席菜色香味俱全，也不太加味精，真材实料。没有太多的议论，倒是有真心实意的掌声。在正与邪之间的身份确认，什么才是最终的依据？梁朝伟所有的档案都给删了，他还是警察吗？刘德华如果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他还是坏人吗？当英雄与当强盗的结局可以自己决定吗？正邪两道，是否泾渭分明，还是“无间之道”，取舍只在人心？

　　当然，《无间道》是个商业片，讨论这些形而上的问题不是它的要务。它要先划出界线，以便开始这一场关于身份的虚虚实实、进进退退的游戏。而刘伟强的问题是：这个游戏需要一个结局，好和坏需要分出胜负。

　　于是，这个故事有了两个结尾。普通话版本中，刘德华出了电梯，被手铐铐住，落入法网。如果是这样，情节上有一点没有交待清楚：警员们是怎么在这时查出他的真实身份的。而在粤语版本中，警员们冲进电梯，刘德华从容地将警员证别在胸前，之后镜头一切，他到了梁朝伟的墓前，立正，敬礼。

　　制片方没有说明何以会有这样的两个结局。无间道中，道高，还是魔高？而当魔高一丈时，它是否就化成了道？我买到的是普通话版本，正定胜邪，但是那个粤语版本，似乎更让人有回头去想的余地。这是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的分岐，还是直面与回避的分岐，或者是坚持与妥协的分岐？道本无间，人心有间。

　　来源：青年参考 作者：苏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