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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新闻周刊:龚建平之死与一个家庭的灭顶之灾

2004年07月26日 09:24


家中的灵堂里,摆满了学生和亲友送来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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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法律上,龚建平得到了应有的惩处;但命运上,他和他的家庭承受了超乎牢狱之灾的重负

  本刊记者/文晔

  7月13日上午11点15分,当龚建平的灵柩即将被拉出八宝山殡仪馆梅厅进行火化时,索玉华的积怨突然爆发了,她用嘶哑的嗓音喊出了对丈夫的最后一句告别:“平平,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

  当“报仇”一词从索玉华嘴里凄厉而出的时候,前来送殡的近千人都惊呆了。在龚建平获罪以后,这个家庭经历了什么?她的仇人是谁?7月15日,记者走进龚建平家——这是一个筒子楼里的两间陋室。

  龚建平的灵堂设在不足4平米的过堂中,遗像前摆着学生送给龚老师的车模——龚建平生前最爱车,曾有过一辆夏利。

  一间基本没有装修的10平方米大的房间,既是客厅又是女儿的卧室和书房,而天花板上的墙皮已经剥落,裂着口子。

  在龚建平被刑事拘留后,这个家曾经被抄过,存折等物被扣押,扣除受贿的37.5万元以外的钱,有些还没要回来——以至于龚建平临死的前一天,索玉华不得不去看守所要钱,因为押在医院的钱已经花完了。

  抄家当天,为了不让女儿难过,索玉华收拾完一片狼藉的家,对女儿说,“你爸在足协开会,这两天不在家。”

  两年零两个月,从健康到衰竭而死

  从健康到所有器官衰竭而亡,仅两年多,医生证明龚建平的抑郁和惊吓是导致病情加剧的重要原因。

  据索玉华说,龚建平是2002年3月进看守所后生病的。他当时住在5人一间的牢房里,进去才两个月就开始发病。

  索说,出事以前龚建平身体一向很好,12分钟往返跑比有些球员都强,因此,当看守所到龚家去要看病的钱时,索玉华感到奇怪。看守所的人只是含糊其词地说“没什么大病”。直到庭审时,见到龚建平身后的两个医生,索玉华才知道丈夫真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索的这个说法得到了律师王冰的证实。他在接受本刊采访时表示:“到2002年6月,他的身体就已经很不正常了,经常发高烧。到8月才被送到医院,期间由看守所的医生治疗。我们的第2次见面,大概是10月,他就已经在医院下不了地了。后来两次会面,案情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谈的都是病。”

  据查,审判前,龚建平便出现病危。

  病情发展得如此迅速,连看守所的预审员都觉得蹊跷,他们曾经数次问龚建平,“你吃了什么?”

  据王冰说,他们曾多次提出保外就医,但均未得到批准,直到龚建平二审终审后的两个月。

  保外就医后,龚建平就开始经常住院,最长的一次是在协和医院住了8个月。他高烧不退,每天都高烧达到39至40度,而且还伴生了贫血,脂膜炎,糖尿病等各种病症。

  2004年5月28日他来到北京304医院,6月初被诊为“复发性、发热性、非化脓性脂膜症合并骨髓增生异常综合症”。这是一种非常少见的免疫风湿病,病人免疫力非常低,往往容易感染其他疾病导致死亡。

  “我和大夫谈过多次,这个名字只是一种症状描述,龚建平的病因致死都是不明的,只能说这是一种后天血液病。”王冰说。

  为了查明龚建平的病因,家人事后曾经到医院去调取他的病例,最终不能得到。

  据主治大夫马健介绍,龚建平在6月19日曾因病情好转出院。但在7月5日清晨再次因发烧住进304医院,并被诊断为大叶性肺炎。由于肺部感染严重,无法控制病情,11日早上9时左右,情况危急,半个小时的抢救最终没能再挽救他的生命。

  “在切开喉管接呼吸机以前,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要陪着我’。可是手术需要无菌环境,我只好离开。”索玉华一直念叨,“没想到手术后就不能说话了。”

  病重期间,足球圈的朋友对他避之不及

  从龚建平被囚到撒手人寰历时28个月,这是龚建平和他的家庭最为艰难的日子。

  2003年的那个除夕,是龚家最凄凉的一个年夜,就在前一天,龚建平被宣布判处10年徒刑。

  索玉华本想瞒着龚建平的父母先过完年,没想到《新闻联播》播出了这个消息。两位老人当时虽没说话,但龚母在王冰律师进门的一瞬间突然爆发,扑通一声跪在王冰脚下,随后被送到医院急救。此时,索玉华的亲人正因脑瘫住在医院。

  除夕当天,索玉华奔波在医院之间,留女儿陪龚父在家。龚建平的父亲终于没能强撑下来,闷声昏倒在了卫生间,中风后,老人从此说不出完整话来。对龚家来说,这一年除夕没有年夜饭,没有团聚,只剩下眼泪、病痛和分离。

  7月,龚建平的父亲去世,龚建平却因病躺在另一家医院,没见到老人最后一面。索玉华说龚建平死前对家人一直怀着深深的内疚,他把老父亲的死归咎在自己头上。

  索说,如果说亲人的逝世,让他悲,朋友的疏离,则让他暗藏了一种愤。

  据索玉华回忆,龚建平保外就医以后,石油附中的老师和学生依然尊重他,他们安慰他、帮助他,甚至连打扫卫生的临时工都到龚家来看他,给他送水果和钱。然而,龚建平最在乎的足球圈里的朋友却对他避之不及。当人们纷纷来探病的时候,足球圈里的朋友几乎一个没有来。

  龚建平的妻子告诉记者,“从1982年开始当裁判,生平最好交友,三教九流都有他的哥们。回来后,龚建平给足球圈里的朋友打电话,说自己的情况,对方却没有话,有时甚至没有一句问候,这样的电话说不上三五分钟,却能让他难过一下午。”


 
编辑:李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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