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谎不是测试嫌疑人是否说谎，更为准确的说法是测真。”2007年9月11日，山西省公安厅测谎专家间心田这样道出测谎真谛。“测谎并非人们想像得那样神秘，它是多项科学的应用。”

　　只有受过间谍训练的人具备反测试能力，普通人无法控制自身情绪变化引发的生理变化，因而，测谎，能够捕捉嫌疑人的“心迹”，迅速甄别犯罪嫌疑人，给案件的侦查提供技术支持和侦查方向。

　　从事测谎10年来，间心田测试过近2000名嫌疑人，为300多例案件确定过重点疑犯。“这项技术不仅以找出真正疑犯为目的，帮助无辜者摆脱困境也是它的重要任务。”

　　“捆死”的嫌疑人解脱了

　　“哪件案子办得最痛快?”间心田想了几秒钟,认为今年年初在太谷办的保险公司11万元巨款被盗案最值得一提。

　　2007年1月4日,太谷县人寿保险公司正常营业,中午休息时,财务室内11万余元现金被盗，民警将此案定为内盗案。12名工作人员有作案的可能,其中3人因有存放现金的抽屉钥匙成为重点嫌疑人。汇集来的各种线索均指向其中一名二十岁出头的营业员,所有的线索“几乎把她捆死了”。为慎重起见,当地警方没有惊动任何嫌疑人,向省公安厅求援,请求派测谎专家前往进行先期排查。

　　“内盗类的案子现场证据少,嫌疑人罪恶感不强,心理变化不大,属最难测试的案件。”间心田与同事赶到后,侦查了现场,了解了12名嫌疑人的基本情况,连夜出了50道题。

　　当晚,那位几乎被大家认定的嫌疑人接受测试后,间心田宣布,“完全可以解除对她的怀疑!”接下来的测试将另外两名重点嫌疑人也解脱了。由此,侦查方向大改变。

　　间心田决定使用排除法,从作案可能性最小的人身上开始，一名差点没被圈入嫌疑人之列的女营业员接受测试。

　　1月6日上午九时,测试开始。“你是不是在测谎?”间心田未开口,她先出招。

　　“不完全是。不是你拿的钱,解除你的嫌疑;是你拿的,测完了我就能知道。”

　　紧接着,生物传感器夹在女营业员身上,间心田让她面对白墙坐下,自己与电脑监测设备在她的侧面。整个测试过程,间心田不允许她有任何动作出现,“包括侧身看着我回答问题。”接下来,间心田用始终如一的语速发问,“为的是不让对方受我发问语气变化的影响。”

　　“你认为撒谎正确吗?”“你觉得拿钱的人可耻吗?”

　　首先上场的是准绳问题,也就是关于道德规范的问题,这可以看作是热身问题。这一部分问题,这位女营业员的反应不大。

　　间心田将案发现场问题抛了出来。“这钱是你拿的吗?”“你当时用钥匙开的抽屉还是撬开的?”“你从里面拿了多少钱?”“你拿钱后直接回家了吗?”这组问题的回答当然是否定的,但她每次回答,传感器传送的反应指标均成波峰状,十分明显。“这说明她对案发现场反应强烈。”

　　然而,此时下结论为时尚早,间心田更关心她当时的心理感受。“你现在后悔吗?”“你现在想把钱还回来吗?”“担心过不了今天这一关吗?”“你应当明白向公安机关说假话的后果!”传感器传送的反应指标谷峰跌荡,较现场问题出现的反应更为激烈,持续时间更长。

　　此时,营业员极力保持镇定,但脸色惨白,语速加快,对所有的问题一概回答“不知道……”间心田基本成竹在胸。

　　间心田最后抛出的问题是“SKY”问题:“你怀疑过谁?”“你知道是谁拿了钱吗?”“是你拿的钱吗?”这是国内测谎固定的一组问题,回答这组问题,这位营业员再难镇定,试图与间心田直视,被旁边的民警制止。

　　两个小时过去,测试结束。间心田告诉民警,立即对其突审。

　　次日中午,她交待了作案始末,民警从她家中的厕所里搜出全部被盗现金。

　　让作案者回忆现场

　　2003年正月初十,晋中市灵石县某山村发生一起爆炸案,年轻的母亲与两个孩子被炸死。凌晨3点,炸药包从平房烟囱中塞入房屋,引发血案。当地刑警将村民全部排查,一名与男主人有染的50岁村妇久攻不下。正月过后,间心田参战。

　　间心田去以前,犯罪嫌疑人只有一句话:“不是我干的,爆炸时我在家睡觉呢。”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刑警只能让她回家等着。

　　那次,间心田一反常规,将50道题集中在两大方面,炸药包与夜半3点时爬上房塞炸药的细节。“只问了不到30个问题,她已汗如雨下,一再要水喝。”不一会儿,就交待了作案全过程。这是位占有欲极强的女人,与受害人丈夫保持了多年性关系。正月初三过后,她再也无法联系到外出打工的情人,半夜时分,气愤难耐,便对他的妻儿下了毒手。

　　间心田说,每次出题前,他总是先还原现场,站在作案人的角度,如果作案,先干什么,后干什么。因此出的题往往直击作案人痛处,紧扣他们的心理。“只要他们在我面前回忆现场,我就能揣摸出他们在想什么,他们干了什么。”

　　也曾出错

　　人类复杂的情感,总有仪器无法探知的领域。间心田测谎也出过错,惟一的一次!

　　2004年盛夏,晋南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发生一起投毒案,一男子中毒身亡,他是在母亲房间吃晚饭后倒地死亡的。各种线索将其年过六旬的母亲确定为嫌疑人。间心田对这位农村老太太进行测试时,50道题只有一个没有产生反应。“我问到桌子下面发现的掺有毒鼠强的面粉是不是她扔进去的,各种生物指标没有反应。而其他问题,比如她是怎样下毒,下的是什么毒,她儿子吃下去后她后悔吗,全部产生了极强的反应。“我不能因为这一个问题就否定49项吻合的测试,于是我将她定为嫌疑人,让民警对她采取强制措施。”一切顺利，间心田打道回府。

　　一周后,当他再次询问案情时,得知真凶是老太太的二儿媳,她潜入婆婆房间投毒,将丈夫的哥哥杀害。

　　问题出在哪里?原来,死者于案发不久前,将独自在家的弟媳强奸。案发当日中午,趁婆婆午睡时,二儿媳潜入婆婆房间,将毒鼠强掺入已经和好的面团中。当晚,前往母亲房间吃饭的儿子没吃几口便气绝身亡。其实,老太太对儿子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儿子因何身亡,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为了让二儿子有个完整的家,老太太将全部罪责承担了下来。“所以会对49个测试题产生与作案人一样的反应,是因为她熟悉家庭环境,对儿媳作案,自己感同身受,甚至对作案过程也是熟悉的。”

　　测谎这样进行

　　“你现在想让自己的心跳加快是不可能的”,间心田看着坐在对面的记者说,意识无法控制人体的生物指标,这是测谎的科学依据所在。

　　间心田使用的测试仪共有3个传感器,分别固定在被测者的双上肢与心脏处,另一端与电脑相连。这套仪器工作原理是这样的:作案人在回忆某个特别紧张、恐怖的现场时,生理上会有不少变化,如心率加快、呼吸急促、血压升高、皮肤电阻增加、肌肉颤抖等,这些细微反应,测谎仪都能感应到,会随着这些指标的反应剧烈程度出现波峰。当被问及与案件有关的事项和犯罪情节时,他的心理生理反应就必然会被测谎仪捕捉到,从而最终暴露出被测人的“心迹”。“实际上,测谎是民间叫法。2004年,中国刑事科学技术协会将之正式命名为‘心理测试’。”

　　1998年,毕业于中国公安大学的裴相分配到山西省公安厅工作,带来了他的老师、中国测谎第一人武伯欣教授的这套技术。

　　刚开始,间心田与大多数刑警一样,对这项技术不以为然。然而,2000年,他与裴相连攻7件命案,准确揪出罪犯后,间心田服了:“这就是门科学,是与嫌犯的心理战。”从此,他一头扎进测谎领域。

　　此后7年间,他共为全省公安机关200多例案件确定嫌疑人,对2000多名疑犯进行测谎。

　　测谎技术在山西运用10年,为山西省众多疑难案件确定过嫌疑人,但山西省公安厅始终未做大规模推广。现任山西省公安厅科技处副处长的裴相解释原委:测谎再神奇,也只是一种刑侦的辅助手段。其实,教会一个人使用测谎仪只需要个把小时,但使用测谎仪进行心理测试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技术活,绝不是说会操作测谎仪就会心理测试。裴相说：“心理测试的成败,基本可以认为人占7分,仪器只占3分;测谎是柄双刃剑,用不好,它会误导刑侦,也会使刑警对它产生依赖心理。”(记者 康景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