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红,如今是一个久违的称呼了,久违地好似一只尘封的青铜;久违地好似一座沉淀的牌坊;久违地好似一段远去的天籁。
在过去的老旧年代,一个女子基本生存的要素之一,便是女红。穷人家女子是这样,富人家女子也是这样——尽管大户人家的千金,并不以它为生计,但女红却是一位女子不可或缺的装饰。
然而,在现代中国,还有多少女子,尤其是青年女子,还在坚守女红呢?城市早已绝迹,乡村也已稀罕。
所幸,去年在郊县让我见识了现代女红。
那是一个傍河的乡镇。明清建筑,古色古香。据说好几部得意的电影,都是在这小镇取的景。有一条青石板铺盖的小街,像一位守旧的少妇,玲珑地卧在小镇的西边,名字就叫女红街。
两边寄居不少店铺,店招上有“正宗手工苏绣”、“竹针毛衣社”、“手工千层底鞋”,等等。外国观光客很多,脸上都有喜欢之色。剧团住的旅舍,隔墙恰是一家手工千层底鞋的小作坊,演出间隙,我常去闲逛。作坊不大,掩蔽在一个农家的院落,20来个年轻妇女,坐在竹椅上,齐齐地纳鞋底。她们手指上,都套着一个针箍,粗放的鞋线,硬是靠手工的力量,一针针穿过厚厚的鞋底,这功夫,看着就不容易。
纳好的鞋底,就是漂亮。再安上鞋帮,看上去,就有一种居家养生的奢逸感。妇女们说,手工鞋销路很好,不但国内卖得好,东南亚乃至欧美,也有市场。
这条街上富于诗意的女红,要算手工苏绣了,尤其是那些隐身在家里的单干的绣女。我存心躲开店招内那些成批的绣女,去巷子深处,寻找诗意的个别。有家院落,头顶一个硕大的葡萄棚架,一少女伏在绣架上,正埋头飞针走线。走拢一看,原来两只戏水的鸳鸯,绣好了一只半。金色的阳光,从葡萄架的缝隙挤进几缕,把少女的脸蛋涂红了。
我抓空,给她拍了张照,“是嫁妆么”?她脸上更嫣红了,摇头否认。“是帮村里赶业务”。
拐过一巷,又到一巷。那边一个朝南的屋内,又有一拨少妇,聚着打毛衣,手上使的,可全是竹针。这又让人心仪。想起自己幼年,总看见祖母在乡下的老屋,用竹针结毛衣,那种天然的女红,已然几十年不见了,没想到,如今在这儿,又拾到了当年的天籁。
这回,我没进去。别搅了现代织女们的古代女红吧。(凌耀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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