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一农民搜集昌平南口战役残片欲建纪念馆(2)——中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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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一农民搜集昌平南口战役残片欲建纪念馆(2)
2009年04月22日 08:25 来源:中国新闻网 发表评论  【字体:↑大 ↓小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最后一个”

  2008年7月21日,杨国庆在黄土洼后面的山梁北大台上挖到一枚日军身份牌。

  杨国庆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日军的身份牌战时是绑在士兵的腋下,如果不是丢了性命,就不可能遗落。“铜质的身份牌,上面有明显的冲撞痕迹,肯定是子弹或者是弹片撞击,而且是近距离的。”

  几分钟后,杨国庆在一个角落里一榔头下去,刨出6枚没炸过的炮弹。“当时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起来。”杨国庆回忆起这件事,不由自主地咧了咧嘴。

  杨国庆说他走过那么多地方,还从来没有在北大台上找到那么多残片。“这里肯定发生过一场恶仗。”杨国庆判断说。

  “一场恶仗。”1937年8月21日的那个早晨,驻扎在黄土洼上的傅竞芳可能也说过同样的话。当时,他的身份是第七集团军第十三军第四师第十九团的团长。

  日军在南口、居庸关遭到挫败,这天拂晓,开始迂回到中国军队右翼全线发起总攻,其中的一个主攻阵地,就是昌平西南45公里的黄土洼。这也许是整个南口战役迂回线上战况最激烈的。

  40多门大炮的无间断轰击,3队飞机无休止地盘旋在上空,机关枪的扫射和炸弹的轰炸,这道山梁陷入一片火海。在一个垭口,第一波轰炸过去,十九团的一部分就葬身于炮火之中。

  紧接着日军蜂拥而上,十九团团部被围,伤亡殆尽。团长傅竞芳带着伙夫、马夫等人在山梁上和敌人展开肉搏,双方往返拉锯。日军一次次进攻,一次次铩羽而归,终被打退。北大台上尸山血海。

  杨国庆说,那一天,他冒着生命危险,小心翼翼地用绳索和衣服将那6枚没有爆炸的炮弹炸弹单个绑捆,运回昌平,交给治安大队。

  “治安大队把我叫去训了好几顿。我前前后后去了三次,又是写材料,又是按手印。”杨国庆提起这件事,挠了挠头。

  此后不久,杨认识了黄土洼村的马复增和他的侄子马全文。

  1937年农历七月十二,18岁的马复增,在家门口吃饭。村里有人跑来说日本人过来了,他就收拾家里的东西,带上吃的,拿些衣服,牵上牲口往北边跑。

  之前他就听说南口那边在打仗,日本人又是飞机又是大炮,山头都是中国的兵,日本人从下往上打,满坡死的都是人。开始是在南口打,打着打着,战场就朝这边转移,然后双方在北大台上交上了火。

  北边是水头村,不像黄土洼村这么靠近战场。当天他没进水头村,在野地里蹲了一宿。4天后回来,在村口的小庙跟前看到两个伤兵。马复增说,当时他不清楚这场仗是怎么回事,但知道中国兵是自己人。

  打完仗,村里人在北大台上捡了不少东西。马复增也去了,他说他到山梁上,特别难受,山梁上中国兵死了一地,人走过去都插不进去脚,尸体没有完整的,很多人死时手里还攥着枪,扯都扯不下来。

  马复增和乡亲们把那些中国兵埋在山上,两个伤兵养在村里。一年后大伙凑了盘缠钱,送他们上路。

  之后的几十年,马复增常去北大台。那场战争让他一直念念不忘。身为农民的他,内心有一个很朴素的愿望,“我要把我看到的东西,像传递东西一样交给那些没有经历过的人。”

  马复增把这个任务托付给如今已近60的侄子马全文。作为昌平区一名小学教师,马全文用文字记录了叔叔关于那场战争的所有记忆。他把这些材料系统整理,交给昌平区档案馆。这些材料,后来流落到杨国庆的手里。

  在杨国庆看来,马复增“本人就是活的历史。我从他身上发现了很多史料上空白的地方,甚至还纠正了史料上的一些错误记载,比如史料上说日军进攻黄土洼时使用了毒气弹,但是马复增说没有,他亲自到了北大台,没有看到过任何熏炮的使用痕迹”。

  如今,90岁的马复增住在南口镇七间房村的一个小院里,靠着每月150元的补贴生活。负责照顾他的,只有一个残疾的儿子。几个月前马复增开始哮喘,而且越来越严重。他说他恐怕没有几天活头了。

  “70年了,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那场仗。即便是知道的,能够活到现在的也寥寥无几。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最后一个。”

  此时,杨国庆就在他的身边。杨国庆说,一场这么大的战役,如果到最后只有三个农民记住,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纪念馆:有,总比无好

  杨国庆想给南口战役建立一个纪念馆,是因为台儿庄。“南口战役的意义一点都不比台儿庄弱。从规模上讲,南口战役中国军队参战6万人,伤亡3万多,致敌伤亡15000人。台儿庄参战46000人,伤亡失踪7500人。从时间上讲,南口战役早于台儿庄战役半年多。虽然台儿庄战役是中国军队的一次重大胜利,但是南口战役却是抗日战争初期第一次大规模的集团军阵地作战。为什么台儿庄战役有纪念馆又被拍成电影,南口战役却没有多少人记住呢?”

  杨国庆固执地认为,南口战役之所以和台儿庄战役有这么大的区别,是因为他的指挥者是汤恩伯,而不是李宗仁。

  1937年,南口战役发生,《大公报》的记者方大曾到战场实地采访这位将军——

  “汤恩伯,这个铁汉子,他不要命了。这的确厉害,十三军从军长到勤务兵,他们全都不要命了,大家都决心把一条命拼在民族解放战争的火线上。他不是去年冬天在绥东所见到他的那样状态,他穿一件短衬衣和短裤,手指被香烟熏得黄透了,从战争发动以来就没有睡眠时间,一切的精神,都用香烟来维持着,瘦得跟‘鬼’一样,烈日把脸晒出焦黑的油光,那件衣领,原来是一定很合适的,但是现在看去,已经特别肥大了,大得能伸入一只手去。只有两个传令兵随身跟着他,那么卫兵、勤务兵呢?早已经加入火线去了!他到前方去指挥,对着兵士沉痛地说:‘我们要好好地打呀!’他只能说这样简单的话了,他简直就不会再说第二句话。一看到自己的兵士,眼眶就充满了泪水,怎么能流出来呢?只好又从鼻子里噎了进去。”

  这位将军,在南口战役几个月后,再次率部参加台儿庄战役。在那场战役中,他的部队发挥了重大作用。不过后来,人们只记得李宗仁。

  “都是为中国人抛头颅洒热血,就应该有人记住。”杨国庆点燃一支烟,手在发抖。他铆了一股劲,要在南口建一个纪念馆。和杨国庆熟悉的人,都说他现在魔症了。

  妻子薛佩英也有些意见。店里生意都交给她,丈夫每天跟上班似的,天不亮带上点水就上山,风雨无阻,三年算下来,车的开销、店里雇人、活动的开销,七七八八加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特别让薛佩英担心的,是安全问题,谁知道战场上都埋了些什么,万一出个意外,怎么办?

  “建纪念馆,最难的还是身份问题。”杨国庆谈起他目前的困境,叹了口气。

  平时上山收集残片,杨国庆没少被护林人、管理者驱赶。“他们问我干吗的,我说收集战争残片的。人家问我哪个单位的,我说我是个农民,结果人家就把我轰下山。”

  杨国庆觉得需要开个介绍信,证明他不是干坏事的。他到昌平区档案馆,希望馆里能给开个证明文书,结果失望而归。

  此前,有人在日本购得两册有关南口战役的画册,捐给昌平档案馆。这是档案馆关于南口战役的唯一文物。档案馆文物征集科科长徐连英说,杨国庆收集战争残片,我们表示欢迎。

  2008年清明节,杨国庆再次上山,看到那些散乱在山梁上的战士的遗骨,杨国庆的心里沉甸甸的。回来之后,他修修改改,认真写了两封信,一封寄给昌平的区委书记,一封寄给区政协主席。现在也没有回音。

  “也许是人家工作太忙了。”杨国庆这样解释道。

  时代也在变化。2007年1月,昌平区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昌平区区志办公室汇编有关历史资料,出版了《南口战役》一书。

  2009年3月29日上午,杨国庆又去了一趟昌平区档案馆,看望他存放在档案馆里面的东西。那些他花了三年时间搜集的残片,现在被堆积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

  “这是在昌平发生的战役,昌平应该做出一些事情。政府不来弄,我就自己弄,弄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有,总比无好。”

  这天晚上,平时不喝酒的杨国庆要了几瓶啤酒。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最近想做个碑。“我去有关部门提过这个想法。他们说这不是你想弄就弄的。政府不同意,我就想自己掏钱做块碑,自己背上阵地。比如850阵地,牺牲了那么多人,应该有个碑。”

  其实,70多年前,有一个人曾经有过和他一模一样的想法。

  “这回如果丢了南口,对于这一批阵亡将士,要想在南口山上立纪念碑,也只能希望在再度克复南口之后了。”说这句话的人,正是这场战役的指挥官,时任第十三军军长,后来被列为“战犯”的汤恩伯。

  至今,南口克复已经64年。 ★

  (本文参考了《南口战役》一书)

【编辑:吴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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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巴人的原贴:
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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