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女作家朱天心:我害怕自己不再愤怒——中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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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女作家朱天心:我害怕自己不再愤怒

2010年08月10日 14:53 来源:新华网-国际先驱导报 参与互动(0)  【字体:↑大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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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朱天心,1958年生于台湾,祖籍山东临朐。父亲朱西宁是随国民党赴台的军中作家,姐姐朱天文是台湾著名作家、编剧。朱天心写作起步极早,十七岁时即凭《击壤歌》成名,创造台湾文学史上长盛不衰的佳话,至今仍再版不止。现专事写作。人至中年,仍保持击壤作歌的赤诚。

  【先锋语录】

  即便是一个衰老的将军,张爱玲仍然以战斗之姿死在战场上。

  胡兰成的话很大程度上是一种鼓励,我后半辈子一直在回应和回报。

  现在的台湾社会,多少有点像疲惫地回到原点。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孙浩发自香港 怎么来形容这位有着柔美嗓音和顽童眼神的“五年班”女子呢?最偷懒的莫过于,她是侯孝贤“御用编剧”朱天文的妹妹,也是富于争议的一代才子胡兰成晚年的“爱徒”。

  然而,在三十多年前那个盛夏里,年少的她在等着进台大读书的当儿,率性地写就了一部《击壤歌》,未料到一再重印,成为一代甚至几代台湾人最肆意酣畅、不知愁味的关于青春的歌咏。

  毗邻而居的胡兰成也轻轻放下彼时正在书写《禅是一枝花》的笔,于惊鸿一瞥后,道出那句广为人知、追逐她至今的评语,“现在有了朱天心,要来说明李白真方便。”

  究竟何处像那谪仙人?还是来看胡兰成的点评吧:“什么都高兴,又什么都不平”。

  不是么?面前的朱天心一身黑色唐装端坐,时不时扬起一串笑声,却在被问及心头要害时,一手捋住不听话的短发,一手握成拳头,一字一句、柔和而有力地说着,“要将‘不平之气’给护住。”

  补一块台湾的拼图

  朱天心来了。7月底,她的最新小说《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简体版就将面世。今年年内,继朱天文所引发的热度之后,上海译文要将天心的代表作《击壤歌》《想我眷村的兄弟们》《古都》悉数带到大陆读者面前。

  《国际先驱导报》:多部作品进入大陆,会对大陆读者的反应有期待吗?

  朱天心:今年4月我来到大陆交流时,一部分读者真是对我的作品很熟悉,让我觉得我的文字对他们有意义,觉得“嗯,还要再继续写”。不过,多年来我已经养成习惯,当写作这部分最艰难的工作完成之后,甚至有意回避读者任何情感的反馈。因为我是一个很容易波动的人,读者的喜欢与否会让我的情绪立即产生回应。所以多年来,我有意筑起一道墙,从来不去揣测或者期望。

  Q:《击壤歌》写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如你在重版序言中所说,少不了那个时代所谓“爱国主义”等等的浸染,如今会担心这部分内容面对某种情感隔阂吗?

  A:我小时候看过一个从大陆出来的作家写当红卫兵的经历,记得第一行就是,他早上起来,打开收音机听俄语,热了牛奶倒给猫咪吃。就这个开头,那个年纪的我竟然呆了,大陆人居然和宣传的不一样,还热了牛奶喂猫咪。你会发现,再复杂的事物即便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眼里其实也不是不可理解的,这就是文学的力量。虽然我们曾经在彼此的宣传中丑化过对方,虽然双方时过境迁都发生诸多变化,但是这样一本依旧记录着台湾那个年代年轻人的美好和理想的书,希望对大陆读者而言是一扇窗。

  Q:您怎么看两岸文学作品的互通?

  A:我觉得最简单的意义在于,瞧瞧其他华人社群怎么在生活。大陆在如火如荼走现代化这条路。而台湾毕竟曾先走一步,在某些部分表现不错,在某些部分一塌糊涂,对于其他华人社群都有意义。文学是最完整保留社会风貌的形式,文学引进和交流的意义首先就在于此。让大陆的读者看到,原来台湾有人曾经这样生活。我作为读者的身份,远远多过我作为作者的身份,当然期待这种交流多多益善。大陆作家非常多非常好,但从一个读者的角度看,在几近完整的图上再拼上来自台湾的一块拼图,也许更完整。

  愤怒,是为了护住“不平之气”

  不熟悉的人,一定会为这张依旧秀美甚至有些孩子气的脸庞所迷惑。

  事实上,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身为外省人第二代、出生长大在眷村环境的朱天心以《想我眷村的兄弟们》成为“台湾眷村文学第一人”,并接连以《古都》等代表作旗帜鲜明地转向对台湾世事和弱势群体的深切关注。

  在那个岛屿轰轰烈烈的大潮中,一个立意入世的文人与政治怎么脱得开关系?朱天心也参与过诸多政治运动,选过“立法委员”、走进过倒扁大军。至今,不少“各种运动的朋友”一个电话,她仍会前往支持。但她直言无心从政,最想做的是用热诚的眼光去捕捉,再用笔来冷却,铸下过往三十年的台湾。

  以战士的姿态,她一直怕失掉的,恰是路见不平的正气。

  Q:《想我眷村的兄弟们》在台湾眷村文学中占有重要一席,随后出现话剧《宝岛一村》、电视剧《光阴的故事》等,你怎么看眷村题材在台湾的火热?

  A:我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也反过来觉得,但凡它还有影响力,特别是在政治上,可能都不会有人愿意这么轻松地去谈它。大家实在已经觉得它死透了,就好像危险的恐龙只剩下一只了,就先保存它吧。台湾整体而言面对眷村就是这种心情——无害、濒临灭绝又不会影响社会,我们才看似大方慷慨地去保护。

  Q:外省人和本省人之间的所谓鸿沟,至今什么状态?

  A:族群问题本来不大,但后来的政治动员扩大了这种差异。比如民进党,一旦动员成功就意味着70%人的支持。但这种民粹的、动之于感情的方式很不理性。我反而觉得现在比较平和了,还是因为陈水扁的关系。这部分人也当过“总统”了,你做出来也是这个烂相,我做也是,大家摸摸鼻子都没什么好说。我觉得,台湾社会多少有点像疲惫地回到原点。

  Q:至今说起来,你仍不自觉地激动,是否觉得自己还保持那种愤怒的状态?

  A:我很希望!可是这个是假装不来的。或许喜欢文字技艺的表演,或者读者的喜欢,都能成为其他作家写作的动力,但我的动力从来都是愤怒。我常会问,怎么可以这样?可是,随着年龄渐长,火气终究还是会慢慢减少。阅历让人知道,有些事情是多么困难。看着身边那么多前辈、朋辈也曾经怀抱理想,但一个个倒下来。其实,我还蛮害怕自己的愤怒消失,变成一个慈眉善目的形象,一定写不出来东西来。但怒气不能是很廉价的、虚假的、来自外界的。几乎像修行一样,要时时身体力行去关注社会中边缘、弱势、尚不公平的事情。愤怒只是一种情绪表象,说到底,要将“不平之气”给护住。

  Q:从作品的角度,你淡出人们的视线很久,这期间“愤怒的朱天心”到底在做什么?

  A:其实我还是想写一个大小说,希望能展现出台湾社会何以从八零九零年代那么自信、富裕的境遇,走到如今全部神话都破灭的地步。看着台面上的人物一个个如过街老鼠一样不堪,整个过程犹如一场狂飙,而我正好得以以三四十岁的盛年身临其中,便更觉得有义务写下来。可是我的心太大了,始终都觉得准备得不够。

  偷空,补开一季荷花

  朱天心毕业于台湾知名的“北一女”和台大。这两年,接连赶上高中和大学的毕业三十周年,常是一整年如火如荼的纪念活动。朋辈中,尽是被社会简单定义为成功的人士。但聚会上的一个闪神,就让时时刻刻瞪大眼睛的朱天心捕捉到一丝寥落。这时候,胡兰成又闪进脑海里。

  Q:仅看小说创作,从上一本《漫游者》到如今《初夏荷花时期的爱情》,相去已10年,为什么带来这样一部作品?

  A:过去十年要写那样一个大部头,却一直写得如此不顺利,甚至都开始起疑到底能不能写。这种时候,我就很自怜(大笑)。为什么别的作家可以写得好玩又有趣?我好像从来没有“玩”过,每次都要认真作功课,要啃一些比较大的和硬的题材。除了很年轻的时候,我都没有写过爱情故事!所以,我就很想写一个小品,利用作家的特权,摆弄一下笔下人物的命运,找回一些手感来。

  Q:为什么中年人的情感要定义为初夏时节?

  A:其实是取自胡兰成《今生今世》里的一段。人到中年,他曾在逃难途中对一个拒绝年长于他的女人说,尽管三月四月的桃花李花开过了,但他们还是初夏的荷花,夏天也有夏天的不同风貌的美丽。所以,我就借他这段话,来讲一个中年人的爱情故事。

  Q:台湾的读者反应如何?

  A:我还很吃惊,本来只想写给我们这个年纪的读者。特别是,我在书中讨论过一些世代之间的差异,对十几岁二十几岁的人说了一些很狠的话,暗自觉得一定捣了马蜂窝。结果,一些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反应出我意料。他们觉得,原来我们的父母们不是生来就那样保守传统,不是一辈子不懂得恋爱的爱情绝缘体。他们甚至觉得如果过到五六十岁还是这样一个状态的话,也不怕噢。

  关于胡兰成、张爱玲和姐姐朱天文

  Q:胡兰成说,“看到朱天心,了解李白就容易了”,如此之高的评价赠与一个少年人,你当时什么感受?

  A:我完全回避,不敢看。我当时就感觉到胡兰成对人的那种热情,他看到有才气的人真的是会用最高级的评论。我只能够将这一页翻过,终身不敢再想。事实上,往后二三十年所有的努力,其实很大一部分也在回应他的期望。你不想让别人日后看到他的评论,觉得他是个疯老头;很希望起码自己的努力也让别人觉得胡兰成眼光还挺好的,从一个人十几岁能看出这种端倪。其实,胡兰成的话很大程度上是一种鼓励,多过理性的评价。我后半辈子一直在回应和回报。

  Q:你曾说作家应该相应地承担某种责任,这个责任到底是什么?

  A:我喜欢鲁迅,也经常一再重读马奎斯(大陆称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好的文学作品让你看到某个时代的人们原来是那个样子。我自己选择走了这么一条和大多数人不同的路,当然也蛮希望,就犹如中国的史家冒着生命危险还是要对君王勇敢说自己所看到的一样。文学对我来说,是如此严重的事。但凡没有一点点信念或价值,在这茫茫之中很没力气去走这条路。

  Q:张爱玲曾给你的文学之路带来过影响,您现在还是铁杆的“张迷”么?

  A:其实很早就不是了。对十几岁的我,她最大的吸引就是世故,可是等我二十几岁、年长过她写她重要作品的年纪,忽然就一眼看穿许多,她的世故就失掉魅力了。我会觉得,“这个小鬼,乱写的”。当然,近年出版的《小团圆》我还是会买来看。最大的感受可能就是“不忍人间见白头”吧。多少还是觉得她年轻时候最锐利、最耳聪目明的部分给“雾”掉了,好像玻璃很久没擦会“蒙”掉一样。但我还是很敬佩她,认为她是很早出现的一位很现代主义、很个人主义的作家。而且,在我看来,张爱玲最后还是作了一个示范,她即便是一个衰老的将军,也仍然以战斗之姿死在战场上。

  Q:你喜欢姐姐天文的作品么?她用“深情在睫,孤意在眉”来形容你。你怎么形容她?

  A:我很喜欢天文的作品。我们从小所处的时空一模一样,甚至连最小的家庭环境也完全。可是我所炯炯有神盯着的当下事物,天文就可以写得这么厉害。我们性格反差很大,至今仍生活在一座建筑里,她是处女座,帮我安排得井井有条,但她又不爱出门,我就变成她外面的“秘书”。我非常爱她,常说我一生都很像一个小跟班总在讨她喜欢。我也总想摇一摇晃一晃,把她从书房中拉出来。她可以很生动地形容我,是因为我一直在她身边吵闹不停、逗她开心。可她是一个很安静的存在,我很难一句话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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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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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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