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风暴中的第21届戛纳电影节：开幕仅9天就结束

▲1968年是世界形势动荡的一年，当年举行的戛纳电影节也发生了动荡，戛纳电影节不得不在开幕仅9天就提前结束，没有人能够获得奖项，也没有电影节落幕时的红地毯仪式。

▲第21届戛纳电影节评审团合影。

▲第二十一届戛纳电影节海报。 (图片资料）

（法）雅克琳娜·蒙西尼 著 彭怡 译

“如果要引起安德烈·马尔罗、评审团或是戛纳电影节领导层的注意，只需像当年那样，朝着他们发难。”米歇尔·科诺特愤怒地在“洛桑日报”上写道。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他还补充说：“戛纳电影节证明、肯定和宣告，电影首先是金钱、阴谋、懦弱和愚蠢！”尽管如此谩骂和侮辱，米歇尔·科诺特还是经不起诱惑，来戛纳宣传他的《蓝高卢》，这部影片已被正式选中，代表法国参加新一届电影节。

1968年5月10日晚，一束束玫瑰花揭开了盛大的开幕式。仪式由摩纳哥王妃格蕾丝主持，她穿着迪奥设计的白色绸缎套装，显得十分漂亮和出众。站在她旁边的苏丹王妃永远都那么珠光宝气，她坐着豪华的“劳斯莱斯”，挽着评审团主席安德烈·尚松的胳膊。像往年一样，评委们都聚集在她家的”迦伊爱”讨论奖项。在评委当中，有莫妮卡·维蒂、路易·马勒（他一脸胡子，刚从印度回来，在孟买和加尔各答拍片）、罗曼·波兰斯基和他年轻的太太沙伦·泰特以及导演过多集《詹姆斯·邦德》的特伦斯·扬。大厅里，漂亮的明星们坐在正厅后排，等待揭幕：奥马尔·萨里、丹尼·凯耶、朱丽叶塔·玛西娜、阿努克·艾梅（《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大赢家）和杰拉丁·卓别林。在这个盛大的晚会上，将放映非参赛片《乱世佳人》。米梅高电影公司在加利福尼亚的卡尔弗城电影厂对其进行了加工，改成了70毫米，双声道。信息部长乔治·戈尔斯没有赴会，说自己“忙于监视大事”…… 什么大事呀？在戛纳，人们离巴黎的“若干”风波非常遥远。好像自5月2日起，拉丁区就出了点什么事。大学生们甚至在马路上设立了街障。没什么大事。类似的事情多了！自从圣路易与罗贝尔·德·索邦为穷学生们创办了索邦大学以来，圣米歇尔大街不时会发生点骚乱，但很快就会平息。

《乱世佳人》是第七艺术的一座真正丰碑，放映结束后，掌声如雷。人们在台上向刚刚去世的费雯丽致敬。激情很快过去，片中四明星唯一在世的奥利维娜·德哈维兰也没来。有人说，她索要125000法郎的出场费。我了解奥利维娜，所以不太相信这种说法。很可能是好莱坞哪个忠心的经纪人提出这个数额，甚至没有告诉她本人。

五百嘉宾来到康托港观看美丽的焰火，让人想起影片中的亚特兰大火。终于，吃晚饭了，大家有些提不起劲来。电影放了三个半小时，然后是长时间的演讲和盛大的焰火晚会，格蕾丝王妃、苏丹王妃和客人们也许累了。埃德加·施奈德在“法兰西晚报”上抱怨：“笑声和欢乐在哪呢？电影节成熟了，变成了令人烦闷的一种仪式……希望它能在前进的路上绽露笑容！”施奈德没有等得太久。

以后几天，5月11日至13日，电影节依旧沉闷。几个习惯制造气氛的影星，如丹尼·凯耶和奥玛·沙里夫已经离开。人们在焦急地等简·方达、伊夫·蒙当、米歇尔·皮寇利和森塔·伯格。莫妮卡·维蒂在沙滩上激动地对贝纳尔·斯潘德莱和几个在场的记者说，安东尼奥尼向她求婚了！同居了11年之后，应该承认他并不太急。这事在记者当中引起了小小的轰动，但也仅此而已。

展映的电影许多人都不感兴趣，放映厅几乎都空了，但苏丹王妃仍给已经疲惫的评委提供客厅和饮食。费里尼、路易·马勒和罗歇·瓦迪姆的影片《勾魂慑魄》没有燃起人们的激情，阿尔伯特·芬妮的《查理·巴布斯》也同样，萨尔瓦多尼·桑別尼的《来和我一起玩》则让人打瞌睡，米洛斯·福曼的《消防员舞会》让评论家们醒来了，但对看电影的人来说，时间太晚了。

是罗伯特·夏扎尔在5月13日惊醒了众人。他不无艰难地终于接通了巴黎的电话，因为所有的电话都忙音。他发现戛纳完全游离于正在酝酿之中的骚乱。夏扎尔这么说了一句：“暴风雨来了！”

索邦大学被抗议的学生占领了，楼顶飘动着红旗。乱糟糟的争论不分白天黑夜，苏瓦乔和科恩-班迪喊得比别人都响，他们成了眼前这场文化革命的明星。学生们扔着街上的铺路砖，大喊：“C.R.S.-S.S.！（ CRS意为“共和保安队”，SS意为“纳粹党卫军”。）”

罗伯特·夏扎尔买了一个晶体管小收音机，用来收听新闻，因为他知道法国广播电视公司在淡化巴黎的学生运动。法国政府似乎完全缺席了，戴高乐将军在罗马尼亚，乔治·蓬皮杜总理取消了旅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这群情激愤、一片混乱当中，关于越南的和平谈判却在巴黎举行。没有南下戛纳的米歇尔·皮寇利大喊：“乱够了，该停止了！”他组织了一场无声的游行，与罗杰·哈宁、德菲因·塞里格、埃玛妞·丽娃、阿伦·雷奈、爱丽丝·萨普里希、罗伯特·泽利和雷蒙·鲁洛一道，绕着法国广播电视公司的圆型建筑示威。这些反抗的艺术家希望法国广播电视公司的围墙也能像杰里科（约旦西岸城市。《圣经》述及约书亚率领犹太人攻下此城。）的围墙一样倒塌……但他们绕着水泥围墙白走了，法国广播电视公司围墙坚固得很，岿然不动。

安德烈·马尔罗已经决定解雇发起人亨利·朗格卢瓦和电影馆的乔治·弗朗瑞。这等于是火上加油。弗朗索瓦·特吕弗在戛纳领导一个委员会支持朗格卢瓦。他与克劳德·贝黎、罗歇·瓦迪姆、克洛德·勒路许和从“杰里科”回来的阿伦·雷奈组织了一场新闻发布会，当着激动万分的记者的面，谴责……

安德烈·马尔罗着了什么魔？朗格卢瓦是不是太放任自由了？是不是一意孤行，抵抗部长的指示？当然，但马尔罗将败在越来越愤怒的民众面前，而朗格卢瓦将成为电影界的英雄。让-路易·博里在电影大厦的台阶上接待了来自尼斯的一个大学生代表团，他们高喊着与巴黎学生同样的口号：“不许禁止！”“爱情自由，爵士乐万岁！”

让-路易·博里大声地鼓励他们：

“权力属于学生们！”

他被学生们当作英雄高高地抬了起来。

火烧到了电影节。可怜的米歇尔·科诺特，他对《蓝高卢》抱以巨大的希望，现在却不能放映这部影片。戛纳，他太恨这个地方了，这地方对他进行了报复，不让他得到眼看就得到的成功，因为所有的评论家都想让他出名。当电影人得知，沃吉拉路的摄影与电影学校的学生高喊着“革命万岁”口号，投票支持电影界全体大罢工，要求占领电影中心，立即停办戛纳电影节时，电影节突然出现了欢乐和狂喜的气氛。电影界的各个环节，摄制和剪接都停止了，影院也关了门。5月17日晚，艾迪·巴克利还是来到了戛纳。白色的裙子和礼服，好奇怪的气氛。5月18日上午，总罢工开始。巴黎的地铁和火车都不开了，连飞机也不飞了，加油站和银行也关了门。对于那些出现财政赤字的人来说，问题还不大，但缺乏现金！那就用支票有时甚至用“空头”支票来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