掮客设套中介盘剥 国家工程屡陷转包之殇

　　由于国家工程投入大、资金有保证，因而成了各路有“关系”者青睐的摇钱树。于是跑项目、批项目、包项目等各个环节都聚集了不少“能人”。正是由于不少国家工程伴生着大量寄生者，因而在许多工程中矛盾冲突不断，并参杂着各种合同纠纷，出现工期延误，加上监管环节的疏漏，甚至最终导致工程质量安全隐患。

　　记者在河南、浙江两地调查了两起国家工程项目纠纷案，发现工程“黄牛”、“掮客”为了获取不法利益，在“关系”的庇护下，公然设套行骗，致使实际施工者血本无归，甚至使重点工程陷入停顿。本报以河南方城水库除险加固工程和浙江义乌至武义高速公路第4标段项目为样本，记录下两起纠纷的全过程，以揭示在工程转包、分包中存在的巨额“管理费”、“中介费”对工程造成的巨大危害。

　　河南方城：“工程黄牛”盘剥工程队

　　工程结算后的结果是，“工程黄牛”林旭毅从方城县白庄水库工程中赚取了80余万元的好处费，南阳御龙公司则赚取了65万元的管理费。而真正在白庄水库除险加固工程中下气力干活的施工队则赔钱140多万元。

　　“黄牛”设套

　　2011年2月，曾在河南西峡县某乡政府工作过的辛林星在同姓熟人辛定一处得知，其与曾担任过南阳市卧龙区水利局长的林旭毅合作中标了南阳市白庄小型水库除险加固工程，国家对该工程的财政拨款为450万元，利润可达20%，考虑到利润可观，辛林星与好友牛勇存决定承包上述工程。

　　辛定一和林旭毅告诉辛、牛二人，他们此前已通过借用南阳市御龙水利水电工程公司的施工资质而获得了该工程，但需要交纳30万元立约保证金给业主方城县水利局。双方达成转包意向后，辛、牛二人又找到西峡人老郑来合伙做此工程。

　　2011年2月27日，辛林星、牛勇存和老郑共同给辛定一指定账号打款30万元作为工程立约保证金，同年3月9日辛定一出具了收到方城县白庄水库工程交款30万元整的收条。

　　同年3月19日，甲方井璞、乙方牛勇存、鉴证方辛定一签订了补充协议，内容为：方城县白庄水库除险加固工程，中标价286余万元。并标明了是由于甲方施工资金不足，由乙方组织工程施工项目部实施工程建设。乙方组织施工应支付甲方70余万元；乙方应及时缴纳御龙水利水电公司管理费、税金、保险费等应付的所有费用。同时，乙方需有充足资金支持，不得以任何理由转包，业主验收时乙方应提前通知甲方参加。

　　2011年3月20日，甲方井璞、乙方牛勇存再次签订了补充协议，内容为：乙方已缴给甲方现金21万元，乙方支付甲方前期协调费3万元，双方核实已完成的工作量，并清点已到库的材料，据实核价后连同所欠24万元一并缴付。

　　2011年的3月24日牛勇存开始带人进行方城县白庄水库的除险加固水利工程施工。

　　开工后，牛勇存多次找林旭毅索要当初打给辛定一所称交给业主的30万立约保证金的票据，但林旭毅告知牛勇存，打给辛定一的30万元和工程没有关系。并在随后结算的工程款中，林旭毅分三次扣掉了28.6万元的所谓立约保证金。牛勇存找辛定一追要30万元保证金时，被辛定一以各种理由推脱。　　

　　赔本买卖

　　在出现上述纠纷的情况下，牛勇存带领工人勉强将上述工程干完，方城县水利局根据工程需要，对白庄水库工程又追加了102万元的投资，其中27万元水电工程由其他施工队完成，牛勇存的工程队又干了75万元的附加工程。

　　2012年的8月，牛勇存把工程全部干完报建后，林旭毅再次扣掉附加工程的10万元工程款，称是他应该扣的利润。同年12月，白庄水库工程经过验收达标后，方城县水利局把预留的20%工程款，扣掉5%的工程质保金后的54万元，拨付给施工方。但林旭毅和井璞以牛勇存在其他地方和别人有债务关系为由代扣18万元。2013年5月中旬，林旭毅以牛勇存不出具书面保证不追究工程款项问题为由，再次扣掉2万元的工程款。

　　在采访中牛勇存告诉记者，他们一共在白庄水库工程中投资了390多万元，除去林旭毅扣掉的76万元好处费和南阳御龙公司扣掉的4%的管理费、缴给国家2%的所得税、3.8%的营业税等费用，牛勇存等人一共赔进去了120多万元。也就是说，林旭毅从方城县白庄水库工程中赚取了80余万元的好处费，南阳御龙公司则赚取了65万元的管理费。而真正在白庄水库除险加固工程中干活的施工队则赔钱140多万元。

　　监管漏洞

　　白庄水库工程的关键人物——南阳御龙公司的项目经理华航，本应是该项目的主要责任人，但记者在调查中得知，该工程的工程价款月支付申请书等合同文书上的签字都由牛勇存代签，华航几乎未在白庄水库工地待过。也就是说，所有在施工中针对方城县水利局上报的相关文书，找水利局各级领导签字盖章等本该项目经理的工作全由牛勇存一个人来做了。方城县水利局把工程款打给南阳御龙水利水电公司后，该公司再将款转至林旭毅名下，林旭毅再将款扣除后转给牛勇存，形成了事实的转包关系。

　　而南阳市御龙水利水电工程公司的法人吴雷波在采访中则称，御龙公司和林旭毅只是合作关系，工程结束就没关系了，已经无法协调林旭毅出面到公司接受采访。并坦言：你们曝光后，大不了有关部门把我们公司的资质给降级了，把收取的4%管理费给退出来，再罚点钱而已。

　　另据南阳市水利局建管处副处长周斌介绍，南阳市共有400多座小型水库纳入病险水库计划。具体实施是以县为单位，成立小型水库除险加固工程建设管理局，由管理局负责招投标，监督质量和验收。针对南阳御龙公司借用资质并转包工程情况，南阳市水利局建管处李伟处长表示，南阳市水利局会责成方城县水利局查处此事。截至本报发稿，方城县水利局表示正在调查此事。

　　浙江义乌：中间人欺上瞒下工程受阻

　　义乌至武义高速公路第4标段项目的工程中间人曾瑞锦累计向施工方索要了1077万元，在继续索要财物不成后，与同其合作的中铁上海工程局二公司一起阻挠施工方施工，并引发了冲突，给施工方造成严重的经济损失，给工程进度造成了严重影响。而给曾瑞锦借用资质的中铁上海工程局二公司则涉嫌转包、分包工程，并配合曾瑞锦上演了一场坑害施工方的闹剧。

　　上钩

　　专做隧道工程的赵培金至今懊悔上了曾瑞锦的当。2012年3月，曾瑞锦告诉赵培金，自己借用中国中铁上海工程局二公司的资质和其他两人操作义乌至武义高速公路第4标段项目，中标第二名，如果能把第一名挤掉，可以把工程的两座隧道交给赵培金来做。此后，曾给赵看了他与中铁公司签订的标前协议，协议内容显示中铁负责路桥施工，曾瑞锦负责两条隧道施工。

　　2012年5月，曾瑞锦向赵培金索要了66万元活动经费。当年8月15日，曾瑞锦告诉赵培金，中铁中标了，催促赵培金赶快带机械设备进场，准备施工。8月22日，赵培金带着人员和设备进入义乌至武义高速公路第4标段，当天，赵培金再次给曾瑞锦支付了310万元。同年10月，曾瑞锦要求赵培金马上组织项目部人员和施工人员，确保开工后能正常运转。但随后不知何原因工程施工并没有马上开始，而是被推迟到年后。

　　2013年1月17日，曾瑞锦与赵培金签订了一份意向书，主要内容为：甲方曾瑞锦承诺将义乌至武义公路工程(义乌段)第4标段隧道工程交由乙方施工，乙方在施工中自担风险、自负盈亏，乙方支付该工程造价的8%至12%(暂定)给甲方作为管理费，项目部管理费另行协商。签订协议前乙方支付甲方602万元管理费，剩余部分款的支付另行协商。

　　2013年4月，上述工程施工逐步进入正轨，这期间，作为实际施工方的赵培金不仅频繁与曾瑞锦的工作人员接触，也与中标方中铁公司项目经理等多人商议施工事宜，可以说该工程的转包在相关各方之间是完全公开的。4月13日，赵培金的合伙人白云霆陪同项目经理检查施工情况，此后，中铁公司的生产副总和项目副总也到现场安排截水沟、清表、场地布置等具体施工，赵培金和白云霆的部分工作人员被安排进项目部上班，并报批了资质。此时施工进入了正常阶段。4月11日，曾瑞锦以项目部建设资金短缺为由再次向赵培金、白云霆索要了475万元。

　　冲突

　　但随后不久，赵金培等人发现曾瑞锦多次索要的资金并没有如他所说的是专款专用，而是被挪作他用，项目建设的征地、变压器、便道、炸药库等前期基础工作均未完成，由此赵培金等人拒绝再次向曾瑞锦和中铁公司支付任何款项。

　　双方的矛盾公开化。2013年 5月3日，项目部突然清除了当初被安排进项目部的赵培金方面的工作人员的工作痕迹。5月7日傍晚，项目部所在地的赤岸镇派出所民警拿着中铁公司项目部郑经理、项目生产副经理曾瑞管签字的报告，称赵培金等人来路不明，非法侵占工地，要求派出所将其清除出场。而至当时，赵金培的施工队已经完成了临设的施工、清表、洞顶截水沟及明洞的开挖等工作，并累计给曾瑞锦支付资金1077万元。同时在5月7日之前，中铁公司的各级领导还在施工现场检查指导，并向施工队移交了图纸、交桩号、扫描招标文件和传达合同的相关文件及技术、生产等重要资料，还多次作出施工指示。

　　由于此前已经投入巨大，赵金培方拒绝退出施工场地，并找项目部沟通，但项目部推给曾瑞锦，而曾则避而不见。由于工程无法正常进行，义乌市政府和交通局的领导都出面开过协调会。曾瑞锦在协调会上说赵培金等人是在2012年4月份进场的，而那时中铁还没中标，并只承认收了他们的602万元，政府协调会无果。

　　2013年8月28日下午，因施工队与路基队人员发生纠纷，施工队办公室主任董文俊(女)前去现场调解时与现场的民警刘胜春及其所带8名协警人发生冲突，当天傍晚，赤岸派出所几十名协警冲进距事发现场8公里以外施工队办公室和财务室，抓走工区会计刘克强、工程师吴昊、司机范钦涛和办公室主任董文俊，在赤岸派出所被分别关押8到24小时后，放回了刘克强、吴昊和范钦涛三人，说董文俊是妨害公务罪被刑事拘留至今。

　　施工队质疑在他们与路基队人员发生纠纷时，赤岸派出所的协警扮演了拨弄是非、制造事端的角色，因为来工地的9名警务人员中只有刘胜春一人是正式民警，其余8人均为协警，而且其中3人连协警服都没穿。根据公安部令第125号《公安机关办理行政案件程序规定》，“在调查取证时，人民警察不得少于2人，并表明执法身份”，但赤岸派出所在现场解决问题时未按规定出警，只有一名警察其余均为协警，也未向董文俊出示证件。

　　赤岸镇派出所王平教导员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派出所是接到报警后赶到事发现场的，当时带走4人调查是因他们涉嫌阻扰正常执法。关于事发时，何人因何事报警，王教导表示不方便透露。

　　骗术现形

　　2013年8月28日，赵培金的工人和中铁项目部发生了争执，赤岸镇派出所接警后赶到现场。协警在拍照取证时，被赵培金的工人阻扰。事后，赵培金的财务、司机等4名工作人员被当地警方带走调查。赤岸镇派出所王平教导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讲，派出所是在接到报警后赶到事发现场的，当时带走4人调查是因为他们涉嫌阻扰正常执法。关于事发时何人因何事报警，王教导员表示不方便透露。

　　据白云霆介绍，赤岸镇派出所曾在晚上到过工地，以给工人办暂住证为由清查人数，然而事后并没办理，实际是对他们的情况进行摸底。8月29日，办公室主任董文俊(女)被警方以涉嫌妨害公务刑拘。赵培金通过领导关系给义乌市警方负责人打招呼，人也没放出来。而放人的惟一条件就是赵培金带领工人撤出工地。赵培金告诉记者，撤出工地也可以，但要把1077万元退还，同时把他们的损失补上。

　　义乌市交通局办公室余斌主任告诉记者，义乌至武义公路是浙江省重点工程，义乌市政府非常重视，成立了以市领导为总指挥的指挥部，交通局派出的是分管财务工作的付建生副局长担任副指挥长。据他了解，当初招投标第一名落标的原因是业绩造假，被人举报而落标的。关于记者反映的中标公司中铁公司涉嫌转包分包，迟迟不开工的内幕等情况，他称会向局长汇报。

　　付建生副局长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说，关于招投标的事由指挥部负责；工程进度的事由工程科负责，至于迟迟没开工的原因，已限期中铁公司处理好此事，否则后果自负。中铁公司义乌至武义公路工程项目部郑亚民经理电话中告诉记者，义乌市的这个项目，中铁公司原来是和浙江省顺吉公司合作的，而曾瑞锦原来是浙江顺吉公司的经营副总，后来离职了。

　　2013年年中，浙江顺吉公司发了一个声明，声明终止和中铁公司关于义乌有关项目的合作。据了解，曾瑞锦和浙江顺吉脱离关系之后，即和中铁公司没有任何关系，中铁公司原来以为赵培金是浙江顺吉公司的一个施工班组，所以默认他们进驻工地，后来发现并非如此，项目部于是报警求助。据悉，目前中铁公司正在协商处理此事。

　　此事下一步如何进展，本报将予以关注。

　　河南南阳白庄水库工程“掮客”从中赚取了145万元，而施工队却赔了140余万元；浙江义乌高速路某标段项目“掮客”套取了1077万元，因施工队未再向“掮客”付“协调费”而被指认为来路不明施工人员，禁止施工，使工程深陷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