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限牌”催生代办车牌灰色产业链

近年北京新车交易量及同比增幅(单位：辆)

于晓丽/制图

　　从2014年元旦起，北京市全部取消了为期半年的长期进京证办理，有效期统一改为7天，这样的规定让不少在京的外地牌照车主每周多了一项重大待办事项——出城办证。这每月至少办理三次进京证的政策让不少车主大呼吃不消。

　　被称为“史上最严治堵措施”的北京限牌政策实施已三年有余，在政策卡紧了机动车增速的同时，消费者购车需求却快速膨胀，这直接导致摇号中签率由最初的1:10.6一路猛跌到1:47.9直到现在的1：110.7。如此低的中签率已经让坊间有了“摇号难于中彩票”的说法。

　　在持续的高压态势下，很多人的摇号想法被彻底扭转。

　　俞小帆是朋友圈里公认的“倒霉蛋”，从2011年2月北京市机动车第一次摇号就开始参与，迄今连续37期均没摇上。看着身边的朋友通过各种渠道开上了车，他开始越发着急。

　　三年前，俞小帆将家具厂开在了北京市东六环外的河北香河，家具厂开业时间跟第一次机动车摇号时间正好是一前一后。从厂子每天往返到东五环外北京通州的家足足要80公里，除此之外，他几乎每天都会四处拜访客户落实订单。

　　“骨灰级”的摇号经历也让俞小帆养成了一个习惯，每个月的26号他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漱吃早餐，而是打开电脑浏览“北京市小客车指标调控管理信息系统”，看看审核有没有通过。“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26号中签了。”他告诉记者。

　　2014年2月，在摇号屡次失败、求借无果的情况下，他通过4S店为新买的铃木天语办理了一个河北的号牌。“与京号车牌相比确实限制很多，但总比没有车要好。”俞小帆如此认为。之后，为了节省时间与精力，办理进京证等手续他都是委托中介公司或者4S店完成的。

　　事实上，俞小帆仅仅是北京数十万辆用外地车牌解决本地用车需求的车主之一，在常年“求照无望”的现实之下，他们不得不通过其他渠道“曲线救济”。其中使用最多的方法就是让4S店为其代办北京周边城市的异地车牌，然后再委托中介去各个点办理每周一次的进京证与年检。“看似麻烦，但比起没有车的麻烦算不上什么。”这是他们的普遍心态。

　　据中国商报记者调查了解，正是这些需求的大量存在，让代办外地车牌、代办进京证与代办异地年检成为京城一项游走于法律灰色地带但却日渐火爆的新兴产业。

　　办外地牌照已成产业链

　　随着首都道路上外地车辆越来越多，北京市交管局等监管部门对车辆的管理越来越严格，外地车的限行范围从五环扩大到六环，进京证的办理也从原来的长期证件变为只有一周的短期证件。这意味着，生活与工作在六环内的车主开着一辆外地车牌会相当麻烦。但即便这样，北京车主异地上牌的数量却仍然居高不下。　

　　2013年7月，北京市交管局副局长刘恕曾公开表示，摇不上号的车主跑到外地上车牌的现象出现了小高峰，截至当年6月底北京市购买车辆在河北上牌的共有1.4万辆。《保定晚报》在2013年7月份的一组报道也显示，北京人购车到涿州办理牌照，带动当地车税迅速增长，在2011年1月份到3月份，涿州入库的车购税达到了2200多万元，同比同期增收了1183万元，增长达到113%。

　　俞小帆的车牌代办于其购车的4S店，这家位于北京南三环的4S店只销售铃木品牌的车辆，在其所有业务中，为前来购车的客户办理外地牌照是最重要的一项。

　　当中国商报记者到访时，前来购车与咨询的顾客并不多，偌大的展示厅只有两位销售代表在为顾客介绍车辆性能。当记者问及有关代办车牌的事项时，该店一名姓杜的销售经理表示，店里一般不会主动提出为客户办理外地牌照，毕竟代办这样的事有风险。但如果有一些顾客确实急需用车因为没有车牌而放弃或者延缓购车需求时才会对客户透露该信息。

　　“一般都是办理廊坊、沧州与涿州等北京周边地区的牌照，需要进城时再去办理进京证，等摇到号再把车牌迁回北京。”杜经理表示，该店七成以上没有京牌的购车者都会临时选择异地牌照。

　　俞小帆也告诉记者，对于“百摇不中”而又急需用车的北京车主来说，在周边省市上牌并办理进京证后再进五环内办事解决用车需求是件相对比较容易的事情。

　　他告诉记者，委托4S店代办该业务相当简单，他的沧州牌照三天就办下来了。北京车主只需要拿出2000元至5000元不等的佣金和一张证件照片留给4S店代办人员即可。照片是用于在当地城市办理暂住证的。以前，暂住证是需要在当地城市居住与工作半年以上才有资格办理的，但在当地这已经是一个成熟产业链，各个环节都有接应的人手。所以，暂住证所需要的这些条件实际都可以减免，从办理暂住证到拿到号牌，短则三五天，最多十天即可。　

　　按照河北省的规定，想要获得一张当地的车牌，除了要提供购车发票、车辆购置税证明之外，还需要提供河北本地的居住证。办理居住证其实又需要提供身份证、租房协议、暂住地的房产证证明等证件。由此看来，4S店的代办业务让明文规定的政策打了不少折扣。

　　据记者了解，一般来说，由4S店或中介代办暂住证与号牌需要两笔费用，代办暂住证的费用在一些较大的城市为1000元左右，小一些的城市大概在七八百元，而办理号牌的费用在2000元至4000元之间不等。由于限号以来办理人数越来越多，保定、石家庄与廊坊等热点城市价格越来越贵，地方政府对购牌的限制也越来越多。而沧州、三河、霸州、涿州等城市价格相对较便宜，上牌流程也较简单。

　　这位姓杜的销售经理也告诉记者，从三年前接手该业务至今，让其印象最深的就是办理车牌过程中相关的流程越来越多，要求越来越严格，时间也越来越长。

　　与之相对应的，却是北京市场上越来越多的异地车牌办理需求在短时间内蜂拥而至。

　　该4S店具体负责异地车牌办理的黄女士就对记者证实，在政策推出初始，一般都是五环外的车主对河北牌照会动心。因为五环内的客户要办理进京证会比较麻烦，不仅每周都要办理，早晚高峰还进不了城。但随着北京摇号中签比例越来越低，部分有市内用车需求的顾客也无奈选择外地车牌，上了牌照以后再考虑限号与办理进京证的问题。

　　“用车主的话来说就是，再多的限制也抵消不了有个车的好处。在这样的考虑之下，外地车牌尤其是天津与河北两地的车牌在北京越来越多。而前不久天津牌照被明确限制以后，车主只能将目光放在河北的一些二三线城市，比如张家口、沧州、三河、霸州、涿州等河北距离北京较远的牌照。由于在京买车有外地牌照需求的车主实在太多，政策越收越紧，现在廊坊、保定已经不允许北京消费者办理当地的牌照，除非在当地有房产。”她表示。

　　如此大的需求量也让北京周边城市有了警觉，记者注意到，从2013年以来，石家庄、保定与廊坊等距离北京位置较近异地车牌需求量较大的城市已经察觉此事，开始出台相关举措限制外地牌照进冀。

　　车主患上“办证恐惧症”

　　一边是疯狂增长的用车需求，另一边却是对外地车牌越来越紧的政策限制。

　　从2014年元旦起，北京市全部取消了为期半年的长期进京证办理，有效期统一改为7天，这样的规定让不少在京的外地牌照车主每周多了一项重大待办事项——出城办证。

　　每月至少办理三次进京证的政策也让不少车主大呼吃不消。

　　据记者了解，对从北京城区过去的车主来说，位于京哈高速的白鹿办证处是距离北京市最近的一个站点。北京一共有24个办证处，除白鹿办证处之外都分布在北京六环以外的燕郊等地。

　　从东四环上京哈高速，大约三十公里处就能远远看见“白鹿收费站”五个大字。

　　早8点高峰期，收费站旁偌大的停车场停满了来自天津、河北与山东等邻近省份的车。现场只有一个窗户开放，等待办证的人排到了50米开外。记者一下车就有几位中年男子凑上前来，先是询问需不需要北京与河北地图，在得到否定答复以后，他们又询问是否需要他们代替办理进京证。其中一位男子告诉记者，委托他们办证可以节省每月过来三次的时间成本，以及现场少达半小时多达数小时的排队成本，并且没有任何风险。

　　办证“黄牛党”的到来也引起排队人群中的一阵骚动，人群中有几位等得明显不耐烦的车主开始主动向他们询问起办理的具体流程与费用来。

　　记者注意到，仅仅是办证过程的话，一个人不到五分钟即可，较为快捷。花费时间最多的是排队等候的过程，停车场管理员薛师傅告诉记者，在周末或者早晚高峰时间段，排队一两个小时是正常情况。也正因为此，不少车主选择人最少的午夜时间前去办理。

　　然而，办理进京证给车主造成的麻烦远远超过上述所言。

　　一位排在队伍靠前位置的姓黄的车主就对记者大吐苦水：以前的长期停车证一次管半年，但新近出台的政策却将办理进京证的频率突然提高，这给我们带来了相当大的困扰。“一个月出城办理最少两次进京证”的经历让他甚至感觉因此而患上了“办证恐惧证”。“有的时候真感觉像是有亲戚住在白鹿办证处附近一样。”他苦笑着表示。

　　俞小帆也用“深感痛苦”四个字来形容他的办证经历。

　　他表示，生活与工作在六环之外的车主还要相对好一些，他们距离办理进京证的站点相对较近，并且只有进入六环内才需办证。而生活在六环之内和远郊区县的车主抱怨最大，对他们来说，为了办理一次进京证，通常往返至少两个小时数百公里，这还没有算上排队等候的时间，大量时间花费在了来回奔波的路上。此外，办理一次进京证时效是7天，续接一次只管5天，总共加起来是12天。办理两次就是24天，一个月算下来最少要办理三次，频率太高。

　　尽管麻烦，但却必须办理。北京市针对外地车牌的交规被称为“史上最严格交规”，如外地车违反规定行驶入六环以内，那将面临罚款100元记3分的重大处罚。此外，一次处罚以后还没有停止违法行为，则4个小时以后再次会被电子设备记录一次违法。

　　“100元是小事，但一年总共就12分，四次就扣完了，谁也不敢乱来。”不少车主表示。

　　进京证催生黄牛党

　　中国商报记者在现场采访期间，有几位排队车主在现场就与黄牛谈妥了“生意”，当即表示愿意委托他们办理。“时间上耗不起啊，新规定很困扰我们。”其中一位车主对记者抱怨。

　　按照北京市交通管理部门的要求，办理临时进京证需提交的材料包括：车辆审验期内的行驶证、绿色环保合格标志或当地市级环保部门出具的车辆尾气检验合格凭证、机动车交通事故责任强制保险标志、机动车检验合格标志和驾驶人的驾驶证、身份证(或户口本)。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上述五个证件到了“黄牛党”手中却被简化为了只需一个证件即可。

　　“你可只提供行驶证，也可以加上身份证与驾照两样。只是价格不一样而已。只提供行驶证的90元，提供身份证、驾照和行驶证的55元。此外还需要给我提供一张两寸免冠照片，贴在强制险的背面。一般前一天给我证件第二天就可以办完快递给你。我们办省了你不少时间和精力。而且很安全，我们只做正规交易。”一位“黄牛党”这样表示。

　　一位曾经找过代办的车主告诉记者，车主之所以可以不提供驾照与身份证只提供行驶证完全是因为“黄牛党”可以用自己的证件代替车主办理，只需要身份证、驾照必须是同一个人即可。

　　他表示，在2014年春节前，办证处对进京证的办理限制并不严格，用一张驾照可以办多张进京证，大量“黄牛党”由此出现。这些人往往是一个团队，一批人负责接单，一批人负责不分白天黑夜地循环排队办证，这样节省了来回的过路费和油钱。人少的时候一天能排上六七次，人多的时候一天也可以排上三四次。一次可以办上十几个甚至几十个。这样的情况在春节后被叫停，办证处规定，现在一个驾照每周只能用一次。

　　据记者了解，正因为这种情况的出现，“黄牛党”代办进京证的收费也在提高，从原来的40元一次直接翻倍上涨到了80元至100元一次。一位“黄牛党”表示，以前可以用同一张驾照去排队，成本很低，一个驾照就能办理多张进京证；而现在只能雇人用不同人的驾照去排队，这些驾照都是租用或者借用朋友亲戚的，租用的话一天的租金都在20元，人力成本与业务成本高出不少。如果还是原来的40元收费可能连本都难保，所以价格提升到了85元办理一次。

　　记者在淘宝网搜索发现，网上也可以提供类似业务。商家的办证流程都基本一致，先由买家将证件快递给卖家，或者是卖家上门取证件，办完进京证后，第二天就能快递给买家。虽然是线上，但价格却与线下交易相差无几。三证齐全或主动将证件快递上门的价位较低，一般收费在40元至60元之间，只提供行驶证或者要求卖家上门取件的价格贵出一半。

　　让俞小帆懊恼的是，距离进京证从长期变为短期才刚刚4个月，办证地点又发生了变动，距市区最近的白鹿办证处于4月11日迁至西集检查站。该办证处位于京哈高速进京方向37.5公里处。彼时，北京市的7天进京证24个办证处全部迁至六环外。

　　“我粗略看了下，从东五环外通州的家到西集单程大约有60公里左右，比白鹿办证处多出来20公里，往返就会多出40公里，路上的时间也会相应多出来半小时左右，一月算下来就是120公里。从市内前往西集检查站，要从北京先出香河收费站，一次来回双程有45元的通行费，此前前往白鹿办证处则不用过收费站交费。一个月三次算下来就是135元。油费按照百公里7.5升耗油量计算，油费800元左右，这足够我现在一个月的油钱了。但没办法，谁让我的生意离不开车呢？”说这句话时，俞小帆表情无奈，对着记者苦笑不已。本报记者 海 燕

　　“京城限牌”催生代办车牌灰色产业链

　　上有政策 下有对策

　　本报记者 王 越/摄

　　●提供购车发票、车辆购置税证明、本地居住证(身份证、租房协议、暂住证的房产证明等证件)。

　　河北省办理车牌规定

　　委托4S店代办沧州车牌流程

　　从办理到拿到车牌短则三五天，最多十天即可。

　　2000元至5000元的佣金、一张证件照片

　　交给4S店代办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