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音演员谈李梓：不事张扬 也不是很会说话(图)

    上海电影博物馆3楼的上译厂展区内，展示1976年李梓和毕克为《音乐之声》配音的剧照及工作照。蒋迪雯 摄

　　“我们记忆中的简和罗切斯特先生在天堂重聚了……”前天晚上，上海译制片厂导演曹雷的微博发布：曾为 《简·爱》、《巴黎圣母院》、《音乐之声》、《叶塞尼亚》和《英俊少年》等数百部外国电影配音的著名配音演员李梓因病在沪辞世，享年83岁。

　　曹雷说：“她患病已久，这对她也许是个解脱，但在我们心里……我们不会忘记她的简·爱、她的望乡、她的英俊少年、她的叶塞尼亚及她留下的所有的美好声音。我想，所有的观众都会记得她！”

　　这条微博下，留言缅怀的网友不绝。多少人回忆，李梓所代表的那个时代的黄金声音陪伴自己度过无数日夜，成为艺术之启蒙和张望外面世界的窗口，“他们是真正的 ‘中国好声音’，希望中国的译制片重振雄风”。

    “不太会说话”的当家花旦

　　李梓生于1930年12月23日，河北省获鹿县宋村人。在北平度过中学时代后，1948年，她和几个同学越过封锁线奔赴山东济南解放区，进入华东大学学习。1950年，李梓转入山东大学艺术系学习表演，肄业后于1952年调到上海电影制片厂当演员。

　　1954年，李梓开始从事译制片的配音工作，用她富有层次和内涵的声音为近200部外国电影里的人物塑造了“中文形象”。上译厂著名配音演员、导演苏秀《我的配音生涯》一书中以“我们的当家花旦”形容李梓——“李梓是北京人，语言没有问题，声音也很好听，显然是一块配音演员的好材料。1959年，根据席勒名著改编的电影《阴谋与爱情》，李梓担任女主角露易莎的配音，那是我作为译制导演跟她的初次合作。她吐字清晰，声音放松，也能比较快地领会导演意图，所以迅速地成为了我们厂的当家花旦。”

　　在上译厂产量最高的年代，李梓可能是担任主角最多的演员，《巴黎圣母院》中的艾丝美拉达，《简·爱》中的简·爱，《音乐之声》中的玛利亚，《叶塞尼亚》中的叶塞尼亚。这些人物从身份到性格跨度很大。由于李梓经常配一些大美人，有人无法想象银幕外的李梓是什么样的，问她的丈夫：“我看你也挺土的，怎么娶个那么洋的老婆？”“她一天到晚那么说话，你怎么和她交流啊？”

　　在苏秀印象中，李梓不事张扬，好像也不是很会说话。“几乎不记得她谈过什么配音心得、体会，可她配出来的人物却很贴切。配《猜一猜谁来赴晚宴》时就像个老年知识妇女，配《叶塞尼亚》时就像个带着野性的吉普赛女郎，而配《啊，野麦岭》时就像个农村小丫头。她配的《音乐之声》中的玛利亚，原片的唱和配的对白衔接得天衣无缝，好像就是李梓自己在那里又说又唱，非常精彩。”

    “站着的时候是简，坐下就不是了”

　　“你以为我穷，不好看，就没有感情吗？如果上帝赋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一定要使你难于离开我，就像现在我难于离开你……”这是电影《简·爱》中的经典台词，为女主人公简配音的正是李梓。

　　文学名著《简·爱》有无数银幕演绎，而中国观众最熟悉的版本无疑是由李梓和邱岳峰所诠释的1970年版《简·爱》。上译厂副厂长刘风感慨，正是一代配音界领军人物的二度创作令《简·爱》如此深入人心，“可以说，没有李梓、邱岳峰等一批顶尖配音演员的诠释，这些作品的魅力不会这样强。”

　　李梓和邱岳峰在《简·爱》中的表演，被誉为“教科书式”的经典配音。苏秀曾回忆当时录制的情境：录邱岳峰的戏时，李梓从不离开，还不肯坐下。有时一录一两个小时，她就在那儿站一两个小时，“我说你干吗不坐啊，她说一坐下戏跑了。她其实怕的是说话的节奏、语调跑了。她觉得她站着的时候是简，坐下就不是了。”

　　在导演陈叙一的启发、帮助下，李梓的配音从理解人物入手，在声音、语气处理上尽可能做到果断、利落。简的台词言简意赅，李梓拿捏出色的，是简身上那种时时因身份而不得不保持的矜持，所以她的短句，甚至是轻声细语，均意蕴迭出，而简单重复里又各有变化，值得反复咀嚼。影片结尾，芬丁花园里破镜重圆，简对双眼瞎了的罗切斯特一连说出数个“是的”，每一个回答都是一道风景。

    “当兵的，你不再等我了？”

　　李梓曾在《艺术人生》节目中这样总结自己的一生：“一是走了革命道路，二是干了配音这行，三是有个美满的家。”李梓的孙子、上海人民广播电台主持人任重说，奶奶这两年身体一直都不好，与帕金森病抗争了十几年，加上各种并发症住进医院。这段时间里，她的意识已不是很清楚，但一直忘不了配音事业，“我一直跟她开玩笑说电台找她配音，你赶紧好起来，她很认真地跟我说，你需要什么感觉，把稿子给我看看。她和我聊配音，经常说当年怎么配的，经费紧张、要求高，比现在复杂得多。”

　　任重从事播音工作，奶奶经常充当老师，帮助他纠正发音，有时两人会开玩笑，奶奶说一段“当兵的”，他来另一段。奶奶走了，任重写下这样一段呼唤：“奶奶，我每天下班回来真的看不到你了。我还要给你喂饭吃药啊！”

　　更多网友表达了对李梓的怀念，“我们这一代人小时候几乎都看过李梓老师配音的《叶塞尼亚》，虽然看得懵懵懂懂，但几句最经典的台词却都记忆深刻。若干年前，几位初中同学一块登香山，一位上了军校的男生快步走在最前面，落在后面的一个女生喊了句：‘当兵的！’话音未落，其他几人异口同声接下茬：‘你不等我了？’”

　　曹雷评价，李梓所代表的配音黄金时代，令观众感到窗户打开了，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他们的声音是一代人难以忘怀的。或许，一个时代自有其历史条件所塑造的审美观。或许，配音的黄金时代不再等待后人。但活在观众记忆中的声音，永远提醒着，对艺术的精心雕琢、精益求精不会过时。本报记者 施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