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鸡鸣寺后"台城"为明代废城墙 并非"六朝台城"

　　鸡鸣寺的后面，有段高大巍峨的城墙，东端与明代南京京城城墙衔接，西端为一断壁，全长仅253.15米，人们习惯称这里为“台城”，很多人都曾在上面吟诵“无情最是台城柳”。然而，你知道么，此台城并非诗中所描述的那个六朝时期的伤感之地。

　　那么，为什么这个误会一直流传了几百年呢？

　　六朝台城

　　曾是极尽奢华之地

　　“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唐代韦庄的这句诗，使台城成为世人眼中的一种文化符号，甚至作为城市的一种“伤感”印记而被铭记。这里说的台城，是指六朝时期的建康宫，一个由多重城垣构成的庞大建筑群区，包括百官议政的尚书朝堂区、皇帝朝宴的太极殿区以及后宫内殿区、宫后园囿区等。

　　六朝时期的台城，极尽奢华。据文献记载：南朝齐第六位皇帝萧宝卷在位时，“大起诸殿，……又别为潘妃起神仙、永寿、玉寿三殿，皆币饰以金璧。其玉寿中作飞仙帐，四面绣绮，窗间尽画神仙。又作七贤，皆以美女侍侧。凿金银为书字，灵兽、神禽、风云、华炬，为之玩饰。椽桷之端，悉垂铃佩。江左旧物，有古玉律数枚，悉裁以钿笛，庄严寺有玉九子铃，外国寺佛面有光相，禅灵寺塔诸宝珥，皆剥取以施潘妃殿饰。……又凿金为莲华以贴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莲华也。”当时百姓歌谣“阅武堂，种杨柳，至尊屠肉，潘妃酤酒”，就是讽刺在台城内皇帝扮屠夫及潘妃买酒的荒诞之事。到了梁武帝时期，由于国力增强，社会安定，又增修了许多台城内的建筑。当时的台城殿宇巍峨，更加壮观。

　　侯景之乱中繁华的建康城遭到毁灭性破坏，台城亦未能幸免，“台内宫室，并皆焚烬”。梁武帝饿死台城的故事，更使台城成为一个容易让后人深思、感叹的地方。

　　陈代梁后，经过武帝、文帝、宣帝几朝不断修复，特别是陈后主时期“盛修宫室，无时休止”，台城内曾一度再现辉煌。可惜好景不长，祯明三年(589)元月，隋两路大军直捣台城，陈亡，而此时台城内绚丽的齐云观尚未竣工。

　　至唐代，昔日的台城尚有部分遗迹，由于上述令人感叹的史实，让诗人们在此留下许多委婉哀戚和感慨时事兴衰的诗作。最为有名的就是韦庄的这一首：“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至杨吴因兴筑金陵府城，台城逐渐荒芜，成为“蔬圃”之地。

　　鸡鸣寺后“台城”

　　只是明代一段废城墙

　　清代南京人徐上添《金陵四十八景》图中，“北湖烟柳”所画的就是“玄武湖畔台城上的垂柳和烟景”，这也让更多人认定，鸡鸣寺后面的这段城墙就是“台城遗址”。然而真正的六朝“台城”是在这里吗？

　　据元代张铉《至正金陵新志》记载：“台城，一曰苑城，本吴后苑城。晋成帝咸和中，新宫成，名建康宫，即世所谓台城也。在上元县东北五里，周八里，濠阔五丈，深七尺。今胭脂井南至宣阳楼基二里，即古台城之地，尽为军营及居民蔬圃。”

　　2002年到2005年，南京市博物馆考古部门在大行宫地区进行了大面积考古发掘，发现了众多的六朝重要城市建筑遗迹，主要有城墙、城壕、道路、砖沟、砖井、木桥、砖构房址等。从而揭示了今大行宫周围及其以北民国总统府东西一线，是台城核心地区的史实。

　　而笔者对明南京城墙研究中则发现：鸡鸣寺后这段城墙自底部至顶部净高22米，墙体上部为城砖，均为明洪武年间烧制；下部以条石为基，其石质与玄武门一带明城墙相同。还有史料显示，洪武十九年(1386)，朱元璋为了城防需要，曾下令“新筑后湖城”，改变了南京城原先的走向，同时拆除了部分向北的旧城墙。显然，这段旧城墙距六朝时代的“台城”所在地不远。

　　虽然两者毫无瓜葛，但经过南朝皇帝们精心打造的“台城”这个忧伤符号，到明清以后逐渐被“物化”转移到这段未被拆净的明代废城墙上。这应该是因为随着城市大规模改建及地貌的变迁，渐渐的，人们对于六朝台城位置的指认已不像唐宋时期那样清楚明了。

　　历代学者中，以明代陈沂的观点对后世影响最大。他在《金陵古今图考·历代互见图考》中称：“直出北口西华门西大街，当是大司马门处。国学成贤街南口，当是宫后平昌门处。珍珠河正在宫内也。”在《孙吴都建邺图考》中，他又提出：“(太初)宫之后有苑城，晋所谓台城即此。今西十八卫以南，玄津桥大街以北皆是。”这种观点对清代以后的学者影响极大。

　　于是民间以讹传讹，那段明代废弃城墙就成了“台城”，一直误传至今。

　　“台城”上专家们一番评价，

　　拉开大规模修缮城墙的序幕

　　物是人非。在20世纪90年代，一度名扬大江南北的“台城”，已是人迹罕至，城上到处可以见到茂盛的灌木和随风摇曳的茅草。

　　1993年的一天，从“台城”豁口上来了一群看似普通的人，其中一位是国家文物局著名古建专家罗哲文先生。这位大半辈子以保护古建筑为己任的“小老头”登上荒凉的城垣后，举目四望，被眼前的景观震撼了：远处的钟山烟岚如黛；六朝胜迹之一的古鸡鸣寺佛香缭绕；浩渺的玄武湖波光粼粼；高楼矗立的南京市区鳞次栉比。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惊喜对身边人说：“在拥有500多万人口的大都市市区之中就能看到山、水、城、林相连成片的秀丽风光，举世罕见。”

　　专家们在“台城”上对城墙的一番评价，拉开了跨世纪的南京城墙大规模修缮工程的序幕。从“台城”到太平门、从解放门到玄武门……一段又一段苍老的城墙得到修缮，一片又一片的城墙周边环境得到整治。曾经是棚户区、冷落荒野的“台城”和月牙湖、石头城、小桃园、东水关、琵琶湖、神策门等诸多城墙周边地区，如今都已成为让市民流连的文化景观和乐园。

　　为加强对南京明城墙的保护和管理，我市先后成立了南京市城墙管理处和南京市明城垣史博物馆。这两家专业保护机构均设置于“台城”段城墙。其中南京市明城垣史博物馆承担了南京城墙的保护、展示、研究和宣教等多项综合性的工作，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文化景观，这里每年接待大批中外游人包括国家级领导人，已成为南京旅游的一个重要景点和南京的“城市名片”之一。

　　昔日的台城，已入历史的尘埃。如今，游人登上经过修葺后的这段“台城”，可以参观博物馆关于城墙的基本陈列，也可领略南京山水城林的绝佳胜地，为中外宾客喜闻乐道。

　　杨国庆 肖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