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皮影戏大师：曾因《梁祝》爱上中国皮影

　　4月29日，一出根据《梁祝》故事原型改编的皮影戏《蝴蝶恋人》在位于松树街的皮影戏主题酒店里进行了首演，长达45分钟的戏剧中全场静默，只有舞台上光影和唱腔交织。最后一幕，两只蝴蝶在屏幕上飞舞，光影斑斓，如梦如幻。人群中爆发出热烈掌声。许多从不关注皮影戏的人惊讶：皮影居然可以这么精彩！更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在掌声中出场的导演竟是个外国人。

　　《蝴蝶恋人》的导演名叫Larry Reed，是个地道的美国人，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中国了，2007年去了杭州，2013年9月来到北京，几年里他在中国7个省市数度追寻皮影戏。

　　事实上，这位已经70岁的艺术家是一位皮影戏大师。他在旧金山有一间自己的工作室，叫做“Shadow Light”，也就是光影的意思。Shadow Light在1972年就已经成立了。一般人很难相信，这个美国老人已经自娱自乐地在大洋彼岸玩了40年的皮影。

　　“我属猴！”一见面，这位外国人已经可以用字正腔圆的中国话介绍自己的属相。正因为“属猴”，去年，他在什刹海皮影戏主题酒店里导演了一部皮影新戏——《西游记之大战盘丝洞》，当时吸引了许多皮影戏爱好者，很多人惊叹在老外手里，皮影戏的演绎方式会这么新鲜。

　　巴厘岛20年

　　学精印尼皮影

　　凡事非偶然。美国人Larry为什么要来中国，就要从他的个人经历说起。

　　Larry生于1945年。从幼儿园到大学一直是一个演员，毕业后他在美国的中心城市当了两年的导演。之后他又去了电影学院，去学习拍摄。在学习电影的过程中，他去了印度尼西亚，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无意中走进了当地的一家皮影剧院，命运就此打开一扇新门。

　　“那是一次非常神奇的经历。”在Larry的回忆中，年轻时邂逅皮影更像是一次命运的召唤。在印尼的一家皮影戏剧场，他无意中看到皮影戏里火光跳动，立刻就被吸引了。在小小的银幕背后，一个皮影师扮演了所有的角色。“如果是演员，你只能扮演一个角色，但作为一个皮影大师，你需要既扮演英雄，又要扮演平民，有时是怪兽，有时是动物，还有各具人物个性的旁白。”Larry回忆。

　　所以，年轻的美国导演决定留在巴厘岛，向当地居民学习皮影技术，而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是，在印尼一呆就是20年。当觉得已经学成了印尼皮影后，他决定将他学到的东西发扬光大。借助之前所学到的摄影知识与巴厘岛学到的皮影技艺，他回国成立了“光影工作室”。

　　“光影工作室”是Larry用自己对影子艺术的理解展现了多国地域的不同文化。和中国的皮影戏有所不同，Larry的皮影戏更像是电影或者舞台剧。“我们的演出是由现代的幻灯打在巨大的银幕上，与特色舞蹈、现场声音及音乐等元素组成。”他在近20年内完成了23部表现不同国家题材的作品。

　　皮影的发源地有两个，一个是印度，一个是中国。Larry学习的是源自印度的印尼皮影戏，在他心中一直也对中国的皮影十分好奇。这也是促使他来中国的原因。

　　看过梁祝后

　　爱上中国皮影

　　多次接待Larry的皮影戏主题酒店负责人裴文喆对这个美国人最深的印象是：工作狂人以及美食达人。

　　这家皮影戏主题酒店位于松树街，已经运营了3年。这条位于什刹海深处的小胡同还保留着原生态的胡同生活文化，大杂院的人们早起遛鸟、遛狗，老人们围在路边的石头上下棋。

　　酒店大堂有一个中式雕花的戏楼，每二、四、六这里就上演皮影戏。皮影戏以及北京特色生活吸引了很多外国人，现在这里85%的客人是外国人。Larry在去年也是慕名而来，并和这里的皮影艺人成为朋友。

　　为什么要在中国导演皮影戏？Larry说，他在中国走访了很多省市，看了许多皮影戏，其中大部分都是一个名字——《龟与鹤》。虽然这是一部传统的经典剧目，但中国有那么丰富的故事题材，却很遗憾没人把他们拍成皮影。

　　去年9月份，Larry在这里排了一出《西游记之大战盘丝洞》，原因是Larry自己戏称的，“他属猴，是孙悟空”。现在这部《蝴蝶恋人》的取材却是来自一段久远的个人情结：

　　1970年， Larry在美国街头看到一个老太太表演中国皮影戏，那出戏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的一个片段，那是他第一次接触中式皮影戏，觉得非常新奇。此外就是对这个爱情故事印象非常深，从此念念不忘。所以，这次梁祝的拍摄几乎是圆了他的一个梦。

　　今年Larry在北京的日程只有一个月，拍摄期间，每天早上从10点到晚上10点，Larry几乎都是在拍摄、修改剧本，以及解决种种问题中度过的。只有在品尝美食的时候这个美国人才是放松的。

　　Larry极度热爱美食，自称在世界各地拍摄电影的动力就是美食。在北京，裴文喆几乎每天都带他去吃各种不同的小吃，爆肚、驴肉火烧、羊蝎子、烤鸭、炒肝、麻辣烫。和许多外国人不同，Larry对吃百无禁忌，并且很能吃辣。“过去我爱给食物照照片，现在我岁数大了，懒得照相了，但我不懒得吃。”

　　中式皮影

　　与美式皮影擦出火花

　　首演当天，中外观众各占一半，但对于中文对白、英文字幕的《蝴蝶恋人》，所有人都看懂了，40分钟仍觉不过瘾。

　　这版皮影戏梁祝，Larry和裴文喆找了很多历史文献，包括哈佛大学教授翻译的一本研究梁祝的书，里面有7个不同版本梁祝的故事，这次的编剧就是从这7个故事中融合的亮点。印象最深的是，剧中梁山伯接到祝英台的信，知道真相后，悲愤之下，将书信的纸团吞咽而死。这在传统剧情上有所变动。剧中的表现细节十分生动，透过透明的人物光影，能看到纸团顺着梁山伯的咽喉一点点下去。——Larry选取的他认为生动的细节。

　　中国和美国的皮影戏是大有区别的，这一点在拍摄中最为明显。北京皮影“路家班”的第六代传承人、皮影主题酒店的驻店师傅毛忠博，去年第一次和Larry合作时，一直在摇头。“我当时认为Larry拍的不是皮影戏”。 毛忠博说，这跟他十几年学的传统皮影戏不一样。

　　中式的皮影戏，主要讲究的是动作和唱腔，甚至由于方言因素，各地唱腔大不相同。比如陕西华县的皮影戏唱的秦腔，当地以外的观众就很难听懂。但这也是皮影的魅力之一。

　　Larry的皮影传承自印尼，与中国的单一灯光不同，他的皮影非常重视灯光的效果，甚至表演中还会有烟火。对于中国传统皮影，Larry认为，要吸引年轻观众，首先必须舍弃方言，其次要加强故事性，演出中放字幕，这样有助于人们理解剧情。

　　与Larry两度合作后，毛忠博也改变了看法。他承认，虽然美式皮影不太一样，但已经能接受Larry的皮影了。“他更强调光与影的变化，运用投射在幕布上的光和影子去表达故事，或者意境。中国皮影只有一种光源，Larry则会变换不同的光效，比咱的传统表演形式更灵活、更丰富。而且配上了双语字幕，老外不光是瞧新鲜，也能看得懂内容了。这一点非常重要。”

　　这次来中国，他送给中国朋友一摞他所导演皮影戏的DVD，并用一根皮筋捆着。下一站去哪儿，还不一定。但他说，以后争取要撑断这根捆着作品集的皮筋。J004 傅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