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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挖掘70年前十字岭抗战烈士遗骸 助其魂归故里

2014年09月01日 14:01 来源:山西晚报 参与互动(0)

为了寻找烈士遗骸,赵亚飞钻进炭窑附近的地里,十几天没换衣服

  倾诉人:赵亚飞

  年龄:34岁

  倾诉方式:电话

  2014年9月3日,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9周年,也是全国人大常委会以立法形式确立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后的第一个纪念日。在这个和平的年代,一说起战争,很多人会觉得,它早已远离了我们的生活。不少人,特别是年轻人很少会关心那一段历史。

  然而,左权县麻田镇上口村34岁的村民赵亚飞不仅喜欢研究抗战历史,还努力寻找革命烈士的遗骸,争取让它们魂归故里。8月29日,赵亚飞致电本报热线,和我们分享了他6年来为十字岭战役抗日烈士寻找遗骸和亲人的心酸和感动……

  烈士的遗骸终于被送走了

  今年6月24日,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这一天,太行山十字岭抗日战役中牺牲烈士的部分遗骸,被县政府的车接走了。这些英雄的遗骸,70年来一直在荒郊野地,从今天起,它们将不再飘零在外,会有一个很好的归宿。

  因为时间太久了,埋葬烈士遗体的棺木都腐烂了。烈士遗骸都混在了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我们根据头骨、躯干和四肢,大概分了一下,差不多有11具遗骸,还有一个是没有头颅的,只剩下一个盆骨,这也说明,还有一名烈士牺牲在这里。于是,烈士遗骸被分别包进了11个红布里。

  看似11个包,可不一定是11个人,骨头叠加在一起,张冠李戴也在所难免。看似是11副人骨,也许人数要远远超过11个。因为战争中,有的人可能早就被鬼子砍去了头颅,或者身体被炸得残缺不全,只留下残缺的四肢,它们很可能就不是一个整体遗骨。遗骸整理好后,我们小心翼翼地用红布包好,每包一个,就会放一支响炮,表示敬意。县里的人说,它们可能会被送入烈士陵园。

  寻找烈士遗骸,让烈士“回家”,之所以有这个想法,得从朱建民说起。“朱建民”这三个字,是伴随着我长大的。小时候,我经常在小院门口玩,大人们包括一些老人总是吓唬我说,“你就在这瞎作乱吧,这可是有个八路军拿着枪呢,一会儿就逮住你啦。有的人干脆就说,这埋着死人了,一会儿鬼就来逮你呀。”当时,我并没有明白那是啥意思,后来,慢慢长大了才知道,这里曾经有一个八路军战士牺牲后被埋在了这里。但大家只知道是在我家院子附近,具体埋在哪儿,无人知晓……

  1993年,家里翻新院子,意外挖到一具遗骨。听到消息,我就赶紧跑去看,老人们都说那是朱建民的。但是,网上、书上都查不到关于他的任何信息。到底有没有朱建民这个人?这具遗骨是他的吗?会不会弄错了?我脑子里一堆的问题。

  从小喜欢抗战历史的我,在看到那具遗骸的时候,我发誓一定找到他的家人。

  后来,我一步步调查,终于弄清了真相:因为口音问题,朱杰民被叫成了朱建民(原名周极明)。有人说他唱歌好,其实人家是个音乐家,还会拉二胡。各种迹象特征都与资料吻合,他就是青年音乐家朱杰民。当他70多岁的女儿来到村里见到遗骨时,号啕大哭。她没有想到,年过古稀了,居然还能找到父亲。

  在查找朱的身份时,我意外获知,村里的炭窑里还有十字岭战役的烈士遗骸。十字岭战役,包括左权将军在内,牺牲了不少人。我想解开这个谜,找到炭窑,找到遗骸,让烈士们不再飘落荒野。

  没想到,这条路,一走就是6年,看着消失在视线尽头的车子,回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

  探访当事人,寻找学者帮助

  2009年,我开始搜集十字岭战役的有关资料。可是搜来搜去,啥也查不到。村里的人说,烈士遗骸就埋在上口村炭窑的下面。

  道听途说不可信,我必须找到真凭实据。

  随后,我开始查找幸存者,想从他们那儿打听消息。每次有一点蛛丝马迹,我便去积极地询问。可是去了才知道,幸存者已经离世。再找他们的子女,或者是其他亲属,他们也说不太清楚,说再给问问,让我等消息。还有一些幸存者的后代子女,他们似乎对那段历史不了解,对我的帮助也不很积极。

  可是,我还是想找,晚上做梦都是——找到了,找到了……

  后来在网上,我看一个资料:一个叫培蕊的女八路,当年在十字岭战役中跳崖了,她的妹妹风烛残年时,还从国外专程回来寻找姐姐的遗骨。经过查证,这是云杉老师写的一本叫做《追我魂魄》的小说,后来还被拍成电视剧。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联系上云杉老师。

  我查到云杉是新华社《瞭望》周刊的记者。那时候,我也不懂新华社是干什么的。两个月后,终于联系到了她。通电话时,她的语气很惊讶,她说,“寻找革命烈士的遗骸,是件大事儿,没想到你一个人居然在做这样的事儿。”她的话不多,起初,她说先看看我的博客。之后,再打电话,她说会帮我找资料合适,也会向有关部门推荐反映。挂断电话,我的心一直悬着,担心她不帮我,只是应付几句。过了几天,我接到了民政部的电话,我这才知道,云杉老师是用行动来帮我,鼓励我,很感动。

  同时,通过两年多的时间,我也联系到了尚荣生老师,他是十字岭战役的专家。几个月后,我们在麻田见了面。尚荣生老师详细看了我的资料,他说有极大的可能是十字岭烈士的遗骸,身份疑似是新华日报烈士,但还需进一步考证。

  有了民政部的介入,有了专业人士的帮助,我的寻找迈出了一大步。

  战战兢兢地开始了挖掘

  知道炭窑位置的是我们当地仅剩的两位老人,他们都说是在村里的一个很长的土地下。那是农业学大寨的时候,修的一块田地,听说,炭窑曾经开过口,能看到里面有几个小匣子,那就是埋葬尸体的小型棺木,有人还进去过呢。那会儿,为了修田,在旁边用石头垒了一条长石堰,炭窑也就垒在里面了,现在再找很难。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炭窑没有被毁坏。后来,那块地一直就没有人种,成了荒地。除了一些私人种植的花椒树,这里还有村民的坟地。

  十字岭遗骸挨着人家的坟地,这可麻烦了。一般人,谁会让你在人家坟头乱动土呢,还怕我破坏了人家的风水呢。最后,在当地领导的协调下,终于做通了思想工作。挖掘时,我尽量绕开花椒树和坟地,实在不行的,只好挖掉。

  随后,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找到了专业工具洛阳铲,然后就开始了地毯式搜索。找了一个多礼拜,没有踪迹。后来,我还借了金属探测仪,请来专业掘墓人帮我。仍旧无果。

  我必须找到,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一定要检出。之后,我还是一遍一遍地找。其间,亲朋也来帮我。偶然一次,五舅看着地下发灰的土说,十有八九就在这儿。我不信,父亲也来看,他说木炭的灰,不论多少年,颜色都不变,烟熏过的土,是骗不了人的。我又深挖了几米。果然看到了遗骨,太好了!

  那段时间,我的压力特别大。如果找错了或者挖不出东西,多丢人,更重要的是,以后不会有人相信我了。一连二十天,我都没有换衣服,像疯了似的,就在土坑里挖。总算没有白忙!

  位置找准了,我得停工。我个人是不能挖掘的,如果随便把骨头拿出来,有人会质疑我拿假的来冒充,如果这样,我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我希望官方可以挖掘。煎熬了六年,通过层层审批,终于接到了县里的通知。当在两米见方大小,两米多深的地方,捡起一根根遗骨的时候,我心里很激动。随后,又发现了钉子和子弹,钉子应该是用来钉棺木的,还看到了一些零星的木屑。这些统统证明这是烈士遗骨!

  一个、两个、三个……每出土一个,我就数,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我终于证明了自己!后来,数着数着就乱了,遗体是一层一层摞起来,放进一个小匣子,埋起来的。这些遗骨混在一起,我就都分不出来,只能大致分开装。一天多的时间,总算是都清理出来了。

  虽然遗骸身份存疑,但也算是基本了结了。如果能进一步确定身份,那就更圆满了!

  革命先烈们,你们可以安息了!

  那天,我的心轻松了很多,而这种放下包袱的感觉,我期待了很久很久。

  对话

  山西晚报:你一直在村里务农,收入不多,发掘烈士遗骸得要花些钱吧?

  赵亚飞:花了多少真是算不清了。2009年,光给朱杰民寻亲,我的电话费就打出去四五千,全是长途加漫游,那会儿也不懂得加个12593。母亲、哥哥给我贴补了不少。这几年,我请工人帮忙,还欠着人家工资呢。

  山西晚报:你找遗骨,还到人家坟头动土,你身边的人怎么说你?

  赵亚飞:我家人还挺支持我的,都理解我,一直都是他们在帮我。在人家坟上动土,我家人担心我,四处求神拜佛,给我抽签算卦,祈求保佑我。只不过,谈了五年的对象,因为我啥也没有,离开了。当然村里也有人说我脑子不够数,浪费时间精力,花了那么多钱,图啥呢?有这时间,还不如去挣钱,好好找个对象。

  山西晚报:那你觉得自己这是图啥呢?

  赵亚飞:我也不知道是图啥,大概脑子就是这一根筋吧。我给自己起的网名叫“守住承诺”。我博客里有一句话:“不孝岂有家为?不忠何以有国?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当时,我是哭着写下这段话的。每当我熬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想这段话,心里顿时就好多了。我总是告诉自己——要坚持完成自己的承诺。

  山西晚报:你写博客,是自己动笔吗?

  赵亚飞:我只有初中文化,说实话,做这个事之前从来没动过笔。为了给政府部门递交材料,我硬着头皮写材料,一写就是好几个月,材料写了一摞又一摞。后来,有个省作协的王叔叔建议我弄个博客,这样方便人们多关注我。2010年,我开始写博客,但凡有一丝进展,我都会把消息发上去。我还学会了拍照片和做视频。这些年,我真是长了不少见识,也学到了很多东西。要不是大家的支持,我一个人哪能干成这么大的事。

【编辑:唐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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