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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记作家止庵谈书评:现在的批评环境不好

2014年11月30日 15:28 来源:羊城晚报 参与互动(0)

 

  止庵,原名王进文,又名方晴。随笔、传记作家。1959年1月16日生于北京。1982年大学医科毕业。做过医生,当过记者,在外企做过销售,在出版社做过总编辑。如今是自由恬淡的笔耕者、读书人。

  许多人知道止庵,是缘自他的书评。已经出版的《沽酌集》、《插花地册子》、《茶店说书》等十多部作品,都是他的读书心得。张爱玲的《小团圆》以及周作人作品集的编辑出版,也让众多读者熟知止庵的“编辑”身份。

  近日,止庵带着新书《惜别》来到广州方所书店和读者见面,这是一本不同于他以往任何一部作品的书。

  学医让我“不妄言”

  《庄子·德充符》有云:“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惟止能止众止。”作家止庵之名源于此。他说,“止”是时时告诫自己要清醒、不嚣张、悠着点;“庵”是他想象中读书的所在之处,就是荒凉里那样一个小草棚而已。

  止庵从小爱阅读,中学时就开始创作诗歌和小说,在报纸杂志上发表。可是等到报考大学时,他听从父母的意愿选择了学医。“当时‘文革’刚刚结束,他们在‘文革’期间受的苦太大了,让我不要学文科,因为文科很容易让人落‘空’,而让我学门手艺。他们觉得文科不是本事,而是爱好,就是这样简单的理由。”止庵的父亲是著名诗人沙鸥,学工科出身,他大概没有想到,若干年后,自己的儿子仍然“弃医从文”了。

  止庵家中藏有两三万册书,本本都经过他精挑细选。学医数年,最终从文,这个过程让止庵把科学精神融进了写作。“要用实证的观念去考证,也要用逻辑方法去辨别,这样得出的结论才可信。学医使人不妄言,有多少说多少。”他认为这世上有两个词特别可怕,一个叫“想必如此”,一个叫“理所当然”。

  母亲去世后,人生进入第三幕

  止庵以往写文章,大多是他读书的随想。但这次不同,《惜别》是他在母亲去世后沉淀而成的生死体悟,也是最承载他个人情感的作品。身为家中最小的儿子,他多年来一直陪伴着母亲,尽孝左右。母亲生病时,他所承担的《周作人译文全集》的编辑工作已经延续逾十载,这期间,他也同时经历了母亲的患病、病危和离世。如他在书中所写,这是一种令“人生观甚至都为之动摇”的痛楚。

  在《周作人译文全集》编辑工作结束后,他沉入了另外一种阅读与思考的状态,开始大量整理和重读许多论及生死的书籍,不限古今,也不论国界。就在这时,他收到了定居美国的姐姐寄来的母亲生前所写的家书,这些手迹连同母亲留下的日记,让他仿佛再次亲历了母亲的晚年。同时也促使他将自己的思考和感悟写下来。

  在《惜别》中。止庵这样写道:“有一次去看话剧,忽然悟到:父亲去世,我的人生第一幕结束了;母亲去世,我的人生第二幕结束了;那么现在是第三幕,也就是最后一幕了。”

  对谈

  1

  情感的伤口应掩盖,展露或夸张我都不愿

  羊城晚报:这本书的第一部分有很多古今中外关于生死的观点,“向死而生”其实是个永恒的话题。

  止庵:我母亲是个普通人,其实没必要专门给她写一本书。她不是公众人物,不是名人,写关于她的一本书有什么意义?只对我自己有意义。我要先把生死这件事说清楚,然后才能说我母亲的死。个人的事必须搁在人人都面临的生死问题下,才有意义。这本书并不是个人的回忆录,它是我关于生死的思考,而这个思考始于我母亲去世了。书的框架是以我对生死的认识为结构的,只是我把母亲去世的部分搁在里边,当作其中的内容。

  虽然写的是关于“死”的书,但回头看我们应该珍惜“生”,珍惜现在的人际关系。这本书对死者没有任何意义,但对于别的生者,可能有,可能让人和人的相处更好一些,将来少一些遗憾。这是我想说的特别朴素的道理。书名虽然叫“惜别”,但其实我们应当“惜聚”。

  羊城晚报:写完这本书,您对母亲去世的悲伤能够缓解吗?

  止庵: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到现在我也还没有走出情感的阴影。《惜别》这本书其实并没有写出我全部的情感,只是一部分。不是我要隐瞒,而是有些东西没法写,我只能写那些可以和他人分担的东西。

  我是很悲观的人,但生死的事,悲观与否,都没有用。看着我母亲一天天病重,束手无策。母亲走了4年,这个事情我依然没法谈,只有等时间去冲淡。终有一天,时间会将母亲去世变成一个可以接受的事实,而这个事实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一个人去世,其实并不是我们把她送走了,而是我们继续往前走,而她在原地不动了,我们回头看能看见她,越来越远,直到最后看不见这个人。

  羊城晚报:这也是读您这本书最大的感受,非常节制,不滥情。

  止庵:这本书有我的个人感受,是我选择过的,是其他人可能有共鸣的。情感的伤口应该掩盖起来,我不喜欢到处展露在外。叙述事实不能编造,而情感不仅不能编造,连夸张都不行。情感是特别值得珍爱的东西,不能随便往外拿,比如说你有十分情感,最好写六七分就行;如果有十分情感,写十分就有点满了。好比我的声调如果太高分贝,你们听着也会受不了一样。

  2

  随心所欲,其实只能用在读书这一件事上

  羊城晚报:您更享受读书还是写书?好像您曾经说过只想做个“普通读者”?

  止庵:当然是更享受读书的过程,我想做英国作家伍尔芙笔下那种“普通读者”,这话我说过很多次。所谓普通读者就是凭兴趣读书,读书没有任务,是为了消遣,而不是为了传授知识或纠正他人的看法。我觉得阅读是一种游历,就好像一个人去过全世界各个地方,阅读让一个人的世界变得没有疆域。

  羊城晚报:看到您最近在微博上说,您和朋友组成了“契诃夫联盟”,约定阅读契诃夫全集。您在阅读上是“精读派”,还是“博览群书派”?

  止庵:读书讲口味,很多人以为我读很多书,其实错了。就像契诃夫说的,宁可使我的盘子空着,也不装不相干的东西。用在读书上,那就是读书一定要挑选,博览群书没有意义,像契诃夫这样的作者,我愿意花几个月的时间去读他的全集,但换一个作家我可能根本一个字都不看,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很多作者不缺我这一个读者,我作为读者我也不缺这一个作者,道理其实很简单。

  羊城晚报:编书是您读书的副产品吗?

  止庵:对,编书是因为那本书还没有,就想自己动手编一本。编书可以让你把一个人的作品反复看,比如张爱玲的、周作人的,目的就是可以多看一些。现在我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太好,所以没再做编书的工作。但当年的经历还是让我受益匪浅,至少知道了这些作者好在哪些地方,那我就可以不看其他不好的作品了。

  读书也好,编书也好,都是自己的事。我觉得没必要去跟别人领任务似的。随心所欲这句话,其实只能运用在读书这一件事上,生活中的其他方面根本都做不到随心所欲。好多人读书是跟风式的,没有必要。

  3

  改到自己看这稿子都恶心,我就不改了

  羊城晚报:书评人乔纳森(刘铮)说您是文体家,您自己怎么看?

  止庵:这是过誉了,只能说我对文字是非常认真的。文字和表达对象之间是一对一的关系,作者如果找不准,意思就走样了。好多年前,一个作家朋友问我,什么是语感,我说就跟你对气味、温度的感觉是一样的,有些人觉得所有味道都是一个味儿,但有的人会有一丁点儿怪味都受不了。

  我是对文字比较过敏的人,写作时就会多用心一点、多推敲。写完一篇文章后,我要一遍遍地改,改到自己再看这稿子觉得厌烦恶心的程度,我就不改了。

  羊城晚报:您对文字的敏感是您由于当编辑所得吗?

  止庵:跟当编辑没关系,主要跟读书有关。我读书的口味就是我写作的口味,仔细读别人的书,看出人家的好,自己写东西也努力往这边靠。我绝不满足于读完就完了,一定会琢磨他为什么这样写,在写作的可能性上完成了多少。

  我有个基本的人生观,世上的事分两种:一种是非做不可的;一种是可做可不做的。可做可不做的事,必须得认真做;非做不可的事情,反而可以糊弄对付。比如说吃饭,非吃不可,可能你今天太忙了泡个方便面凑合一顿;又比如工作是非做不可的,偶尔应付应付也没问题。但比如女孩子化妆不一定是非做不可的,也可以素面朝天,可以不抹口红,如果你要买口红化妆的话,肯定不可能在路边地摊上买,你一定会去专卖店买个正牌的。写作、读书、编书,都是可做可不做的事,要做的话还得认真,否则你干嘛要做呢?

  4

  有一句话别人没说过,就值得写下去

  羊城晚报:您怎么看“书评人”的身份?

  止庵:这事儿已经没法说了,其实我写的并不是书评,而是读书随笔,这两者的不同在于我根本不去评论,也不去介绍。我读的都不是新书,都是著名的经典著作,这些书根本不需要你来评论,我也只是想借着读书把我跟读书相关的想法写出来。但老被人叫书评人,我也没有办法。

  羊城晚报:那您怎么看待如今书评泛滥,基本沦为给新书打广告的现状?

  止庵:我从自己说起吧,人家跟我开玩笑说,我写的都是已经死去的作家,或者是外国作家。为什么我从来不写当代作家?因为很多人你都认识,现在的批评环境不好,你如果说人家写的东西不好,人家真的会生气;你如果说写得好呢,连自己都受不了,很为难。

  有些人根本不看书也在写书评,这样的文章只是给这个世界添乱。

  羊城晚报:促使您写下一篇读书随笔的理由会是什么?

  止庵:我对自己写关于书的文章,要求其实很简单:我不想说人云亦云的话。文章完全可以不写,在家读书看碟过一天也很好。但如果文章里有一句话是别人没说过的,那就值得写下去,或者一个小观点别人没说过,那就可以写。如果没有一点儿自己的意思,我不动笔。别看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已经非常难。如果我们这个访谈没有一句新东西,那这个采访就是没有意义的。全篇都是新的见解,这也不太可能。这个道理在哈罗德·布鲁姆所著《影响的焦虑》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记者 何晶)

【编辑:耿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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