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布头奇遇记》作者病逝 80岁后仍写童话

孙幼军幼年时的珍贵照片。新京报记者 王嘉宁 翻拍

　　两年前，时年80岁的儿童文学家孙幼军正在家中用电脑写童话，回邮件。新京报记者 李飞 摄

　　姓名：孙幼军

　　年龄：82岁

　　职业：儿童文学家

　　籍贯：黑龙江省哈尔滨市

　　去世原因：病逝

　　生前住址：外交学院家属院

　　代表作品：《小布头奇遇记》、《怪老头儿》等

　　80多岁的孙幼军不得不停止童话创作。

　　患有三叉神经痛，记忆力衰退，死活记不起拼音，依靠电脑写作的孙幼军双手狠狠砸在键盘上，键盘碰到水盆，水盆连同乌龟哐当一声掉在地板上。

　　“我是一个废人了。”孙幼军垂头坐在一大片水渍里喃喃自语，满脸沮丧。

　　这个“在活泼地跳动、充满生命力的精灵”老了。

　　充满生命力的精灵

　　作家张之路的眼中，好友孙幼军是一个非常“好玩”和“淘气”的人，“一个充满生命力的精灵在活跃地跳动。”

　　每次孙幼军到张之路家，总是把门敲得咚咚作响。张之路吓一大跳：“谁呀？”“公安局的！”张之路又吓了一跳，“我没有干什么违法的事儿啊？”开门一看，门外站着正哈哈大笑的孙幼军。

　　幽默、外向，孙幼军喜欢开玩笑。有次，孙幼军和几个朋友前往张之路家吃饭。张之路端出一盘精心制作的酱鸭，让众人品评手艺。孙幼军尝了一口，若有所思：“相当不错！以后我请客时也买一只酱鸭子，就说自己做的。”众人跟不上孙幼军的幽默思路，一起看着张之路。张之路当时气“疯”了，赶紧申辩。可是孙幼军在一旁得意地“卖萌”：“可是你想，还说的清楚吗？”

　　60多岁，孙幼军喜欢骑柴油摩托出行，速度飞快。一次兴起，骑摩托一路跟着开汽车的张之路，直到他求饶。

　　70岁时，孙幼军拿到驾照，但由于老伴朱景彦的担心和阻止，技痒的孙幼军只能在外交学院的校园里不断兜圈。几经软磨硬泡，才终被允许开车外出。

　　撞到水泥墩、陷进小树坑，孙幼军开车难免意外，常被老伴教育。虽深觉后怕，但老头还是愤愤不平：“人家美国老头儿80岁还开着车满世界跑呢？我才71岁，年轻得很，怎么就不行？”

　　爱讲故事的孙叔叔

　　张之路眼里，孙幼军还是个生活版的孙悟空，无所不能——除了儿童文学写作，还能翻译俄文、日文作品，喜欢京剧，二胡也拉得相当好。高中时期，孙幼军还曾获得吉林省花样滑冰第二名！

　　这位样样在行的文艺男青年，虽然“心脏不太好”、“不修边幅”、“走路身子往前探，看起来有点儿瘸”，但其自由洒脱的气质深深地吸引着年轻的朱景彦：“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一定不会无聊。”

　　婚后的日子过得很紧巴，然而孙幼军总是能从苦日子里挤出欢笑。朱景彦给他织的黑毛衣，袖子长了一拳，他把袖子抻过拳头，四脚着地，扮成黑猩猩的嘴脸，逗得她在一旁哈哈大笑。

　　“他本身是个孩子，小孩天性，好玩儿。”朱景彦说，孙幼军特别喜欢与孩子相处、给孩子讲故事。

　　朱景彦回忆，刚结婚时住在孙的单位外交学院家属楼。一到放学时间，院里一大群小孩儿自己家都不回就先跑来孙家，把孙幼军围住，喊着“孙叔叔，孙叔叔，给我们讲故事！”等有了自己的孩子，讲故事更成了他无法推却的义务。再到后来孙子辈儿出世，孙幼军给孩子讲了几十年故事。

　　孙幼军女儿淘气。一次女儿做了错事，孙幼军气坏了，先是抄起棍子，但下不去手，怕打疼孩子！继续找家伙，换个苍蝇拍子，上面却粘着一只死苍蝇，他又怕打脏了孩子，“算了，不打了！”他气冲冲把苍蝇拍一扔，女儿知道，这事儿翻篇儿了。

　　《小布头奇遇记》之父

　　“老孙的童心是属于他自己的，不是借来的，也不是学来的，这是他心灵中最本质的东西。”张之路说，孙幼军创作中也秉承着童心。

　　北大中文系毕业后，孙幼军被分配到外交学院教书，业余创作儿童文学。一次生病住院在病床上，他看着床头的布偶，幻想“它变活了，去冒险”，于是有了儿童文学史上的经典之作《小布头奇遇记》，有了一代人的回忆：“有那么一个小布头……小布头？小布头是什么呢？小布头，嗯——他是一个小小的布娃娃。”

　　但在20世纪60年代初，儿童文学学术界秉承庸俗的社会学观点——童话要反映时代精神，表现重大主题。孙幼军难免受其影响，但将这部小说投给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仍然被退稿告知：“作品‘主题思想不突出’，小布头这个主角缺乏鲜明的教育作用。”

　　孙幼军只能在矛盾中求发展，“一方面照顾到‘时代精神’和‘重大题材’，一方面想着孩子们，竭力使我的童话写得‘好玩’些”。

　　1981年，写了二十几篇被认为‘有教育意义’的童话后，孙幼军决定给自己壮胆儿，决定写出没有“主题先行”的作品，这就是后来的《小狗的小房子》。这部作品发表后，大受好评，也坚定了孙幼军“真正为儿童而写”的决心。

　　与生命抢时间的作家

　　晚年的孙幼军仍笔耕不辍。80岁后，曾在一年不到时间内，孙幼军创作了《小狗栗子球》等6个中篇童话，合计十万余字。80岁生日时，还出版了一本理论著作《孙幼军论童话》。

　　但越来越虚弱的身体让孙幼军不得不停止童话创作。

　　孙幼军有时走路会突然加快速度——他控制不住自己，直至摔倒在地上；有时发现不对劲，赶紧抱住路边的大树。听力也越来越坏，有次自己去修助听器回来路上狠狠摔倒在地上陷入昏迷。

　　他忍不住向朋友武林抱怨：“人老了真麻烦，现在连楼都下不了，朋友的悼念会参加不了，那些朋友请好吃的饭我也不能参加。我就看看电脑，发呆。”

　　家里有从小学起记到现在的日记待整理，这也是他最后的心愿——写不动童话故事后，孙幼军开始着手整理从小学到老年的20多万字日记，并准备出版。

　　但这，也成为他最后的遗憾。就如他曾在一篇童话中写道：“一位作家叔叔把漆黑的头发用两手攥住，然后从头发里挤出一滴滴墨水，滴到墨水瓶里，然后蘸着这墨水给孩子们写文章，文章写完了，头发也全白了，叔叔也就变成爷爷了……”

　　寄语

　　怪老头儿没有离去，他和他的童话故事永远陪伴着我们。阅读他的童话故事是对他最好的纪念。 ——好友汤锐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侯润芳实习生 刘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