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剧该是什么味儿

　　作者：肖复兴

　　曲剧因其地道北京的腔调北京的味儿，为很多百姓所喜爱。否则，无法理解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杨乃武与小白菜》一连能够演出两百多场，竟引得周恩来总理自己跑到在大栅栏里的前门小剧场，兴致勃勃观看演出。

　　这要归功于魏喜奎和老舍先生的倡导和身体力行，要归功于北京曲剧团几十年来几代人的努力。近日正在上演的曲剧演出季里十出新老剧目，便是他们的心血结晶。如今地方剧种处于弱势，生存艰难，花样繁多却也如二八月乱穿衣的演出市场，容易让人选择之中乱了方寸，热闹和搞笑洋溢在商业化和娱乐性的舞台上。北京曲剧团将曲剧这个地方剧种坚持60年，实在不易。因此，虽然并不懂曲剧，但我对他们一直怀有敬意，以前曾经看过《北京人》和《正红旗下》，这个演出季，特别去看了《烟壶》和《杨乃武与小白菜》。

　　应该说，演出都很精彩，若比较，坦率地说，还是老戏更有曲剧的味儿。在我仅仅看过的四出曲剧里，《杨乃武与小白菜》最突出，特别是宿晓默出演的小白菜，虽然扮相略显苦相，没有当年魏喜奎俊朗，但那苦相却也和苦命的小白菜相吻合，而且关键是能够听出几分魏喜奎奉调大鼓的味道来。戏的结构更是好，一环紧套一环的严谨干练，毫无旁枝横倚，能够看出老一辈艺术家千锤百炼的成果，有以往二百多场演出做底子，是经过了时间和观众双重考验的，不含糊。

　　演出结束，回家后兴犹未尽，在网上特意找到了魏喜奎演的《杨乃武与小白菜》，应该说魏喜奎唱得真是好，不得不佩服，特别有味儿。忍不住和刚刚看完的宿晓默的小白菜做对比，我在想，这个味儿究竟是什么味儿？

　　作为从奉调大鼓和北京评书脱胎繁衍而成的曲剧，这两者构成的味儿，就是北京的味儿，曲剧的味儿，即使现在来听魏喜奎和关学曾的老段子，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小段岔曲或引子呢，也会是味道十足，听他们二位的唱，老北京一幕幕就栩栩如生地在眼前荡漾，那味儿是和老北京的胡同、四合院，和天棚鱼缸石榴树联系在一堆儿的，那地道醇厚的北京味儿，就跟吃了芥末墩一样，一个劲儿地往上蹿。

　　这样一想，今天的演出虽说已经够好，但总觉得还少了那么一点味道，特别是唱词衔接处和结尾的拖腔，魏喜奎唱得不费力，水到渠成，妙自天成，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看来不仅是嗓子的功力，而且是对曲剧这门地道北京艺术的理解和感悟。

　　因此，如果说我此次看曲剧觉得稍稍不过瘾的，那就是如何深入学习继承老一辈的技艺，把曲剧唱出曲剧的味儿来，还真的需要再琢磨琢磨，下下工夫。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不要向歌剧靠拢，歌剧姓歌，曲剧姓北，两股道上跑的车。曲剧源自说唱艺术，不仅靠嗓子，更得靠味儿。现在的音乐有庞大的乐队支撑，丰富倒是丰富了，但千万别失去或淹没了曲剧原本的弦子和大鼓作为音乐伴奏的主体。听魏喜奎的唱，伴奏比起现在简单得多，味道却足，这里的原因是什么，我不懂，但值得行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