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琐记当年战事

　　毛泽东主席在全国解放后的一次重要会议上，为论证一个道理说了带有比喻意思的两句话:“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地要一块一块地犁”。这两句话无疑是从日常生活和农耕劳动中提炼出来的体会。在战争中，尤其是在人民解放战争中，差不多成为我军十大军事原则中的重要内涵。毛泽东指导全军巧妙地运用了这些原则，针锋相对地逐步战胜了强大的敌人，而取得了全国范围的胜利。

　　由于我少年时期在解放区参加斗争生活，后来参军又在司令部做机要工作的经历，对我军的卓有成效的军事原则甚有体会；在共和国六十年华诞之年，想到这一切就更觉忆旧如新。

　　面对初期敌人在兵力上或装备上都远远胜过我方的现实，不仅是鲁莽的硬碰硬绝不可取，就是一般的战法也很难有效地战胜敌人。因此充分地发挥我之所优所长，攻敌之所虑所短就成为必须奉行的制胜要领。对蒋军之“全面进攻”，固然要集中兵力歼灭其一股或破其一点；对蒋攻变为“重点进攻”，亦能从中找到缝隙，穿插分割而“一口一口地”吃掉他们。当时，在各个战场上都不乏这样的战役，但我觉得，1947年至1948年间在西北战场上我军之精彩打法堪称这方面的典范之作。

　　当时形势之危急，敌军初期气焰之嚣张，凡经历者都记忆犹新。蒋介石在他发动“全面进攻”被我打破后不得不变为“重点进攻”。即集中优势的强大兵力分别在山东与陕北东西两翼与我军“决战”，妄图以此战略击垮我之主力，占领我根据地以早日结束战争。在陕北，1947年3月由蒋之嫡系心腹爱将，所谓“西北王”胡宗南指挥的几乎全部主力23万人马，向中共中央和人民解放军总部所在地发起了疯狂进攻。党中央和毛主席考虑当时的形势，为了避开正面敌人的势头，诱敌深入以利歼敌，主动撤出了延安。无疑，蒋胡军占领延安后，一时欣喜若狂，好像注射了一支强心剂，宣传鼓噪了好一阵子，自欺欺人地仿佛因此便胜券在握。

　　不过，当时对于解放区人民来说，也确实造成了不小的震动。我清楚记得，当报纸上刊出我党中央撤出延安之后，很多人都觉得十分着急，非常忧虑，还担心党中央和毛主席的安全。一时也议论纷纷，有人认为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应该拒敌于陕甘宁边区之外；有人认为延安是我们党中央的象征，丢了延安必然会长了敌人的士气，影响了解放区人民的必胜信心，等等。

　　但就在这时，我西北野战军在延安北面不远的要塞青化砭寻到了战机，一举吃掉了胡宗南所部的31旅，活捉其旅长李纪云。这个战役虽不算大，却给了正被占领延安冲昏头脑的蒋胡军当头一棒；也使整个关注陕北战场的所有的人为之一振。我记得在看到报纸的当晚，我们的“土广播”就在村镇的高房子上向乡亲们进行了广播。其实这还是一个小小的序曲，此后的几个月中，我西北野战军在中央军委和彭德怀司令员的直接指挥下，又连续取得了羊马河、蟠龙镇、沙家店等战役的胜利，每次都获得至少歼敌一个整旅的重要战果。也就是说，自1947年3月至8月，大约平均不到一个月就要打一仗，以总共歼敌几万人的战绩遏制了敌人的进攻。与之同时，敌军被拖得疲于奔命，难于应付，而我军在一口口地削弱敌人后愈战愈强，由年前的两万人壮大为数万人，具备了打更大战役的条件。因此，1948年2月又转入外线作战，先后取得宜川、汉中等战役的辉煌胜利，终在同年四月收复延安。事情的结局完全证明了当初党中央、毛泽东决策的正确，在运动中在不怕疲劳的“转”与“拖”当中不断地消耗敌人、寻机歼灭敌人有生力量，最后不但是收复失地而且打进敌人占领区，就是这个英明决策和战略意图的深刻体现。

　　“一口一口地吃”的战法，不是任何的一方都能运用的，更不是任何一方都能运用得好的。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战争双方的不同本质。蒋胡军进了延安、到了陕北，好像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纵有指北针，也是盲汉骑瞎马，找不着真正的方向，一不小心就要挨打；而我军却具有地域环境、群众条件的优势。暂时放弃延安，获得了更大自由，不尽地形地域极其熟悉，更加有广大人民群众的全力支持，由开始的“一小口”，终由被动转化为主动，乃至指哪打哪，敌哪能不败？

　　石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