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的“信用重建”：从人情借贷向市场借贷回归

　　中新网杭州1月30日电 (记者 柴燕菲 赵小燕 祝晓艳)温州商人何必奖去年在四川成都掀起了一场为温商正名的“打假”运动，一群打着温州倒闭工厂“被欠薪员工”旗号的贩子，在成都的大街小巷贩卖20块的劣质皮包。他动员商会会员，并向公安、工商等部门举报，总算清理了这批骗子。

　　何必奖等在川温州人之所以这么动怒，是因为骗子们卖皮包还播放着有辱温州的“黄鹤录音”：“浙江温州最大皮革厂江南皮革厂倒闭了，王八蛋老板黄鹤吃喝嫖赌，欠下了3.5个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我们没有办法，拿着钱包抵工资！原价都是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的！”

　　上述骗子小贩显然也是注意到了2011年温州的老板跑路事件。跑路事件是温州所经历的，除1987年杭州武林门火烧温州劣质皮鞋后，又一信誉危机。

　　1987年，5000多双产自温州劣质皮鞋被付之一炬后，温州开始反思，温州制造质量几年间突飞猛进。

　　对温州来说，老板跑路带来的巨大信用危机，同时也告别了一个时代，一个不需要欠条、一个电话就能借几百万甚至几千万的时代过去了。

　　“温州已经过重建金融生态、推进信用市场化建设等努力重铸信用，不同于人情社会的‘熟人借贷’，温州逐步走向‘市场借贷’，契约精神正在回归。”温州市长陈金彪说。

　　信贷收紧：温州书记恳请放贷

　　此番在四川为温州正名的何必奖说，自己在成都的事业与温州没有太大联系，所以受跑路事件牵连度不高。但在杭州、宁波等地的温商，就难免受影响。

　　温州当地，不少企业主反应，外地企业对温州公司还是比较谨慎的，货款等没有像以前那么长时间的默认延期了，加上银行贷款困难，企业的现金流压力比较大。

　　而从银行信贷来看，各大行对温州的信贷政策也变得更紧。去年底，温州市委书记陈一新在市委常委扩大会议上提出，金融界承诺的2013年800亿新增贷款，尚有240亿缺口。目前温州贷款明显不足，他恳请银行业能够相助。

　　作为主抓温州经济的领导，市长陈金彪认为，老板跑路事件，对温州社会的负面影响还是很大的，其中就包括部分银行的总行对温州的金融环境丧失信心，导致信贷政策发生不利于温州的变化。

　　而温州银监局局长赵秀乐则解释，800亿其实是温州社会新增总融资，其中一部分是银行信贷。

　　赵秀乐认为，2013年银行贷款比2012年同期下降比较厉害，有经济原因也有合理回归的问题。他说，温州2012年GDP跟贷款比是1比1.92。“从这个比例看，温州的贷款比明显高于全省全国的水平，现在是合理回归。”

　　赵秀乐分析，现阶段温州经济总体回升但总体还是困难的，企业慢慢回归理性，带来了有效需求，现在应当关注贷款结构。温州2013年融资量增加500多亿，政府背景项目投资类项目和小微企业受益较多，而中型企业的贷款不升反而降，主要是自2011年下半年，企业资金链断裂后出现担保链断裂情况，逐步扩散，企业有困难，银行有顾虑，“担保链问题还是在不断纠缠经济发展最大问题，对企业银行都是问题。”

　　某国有银行温州分行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温州的不良贷款率去年11月已超过4个点，而从贷款和GDP的比例看，本身温州就有融资过度的问题。“市委书记的话央求感动不了银行，银行有自己规则。”

　　他说，温州原来对信用的破坏太严重，企业逃废债情况查无实据，如果逃废债不打击，银行谁敢贷款。

　　而在国有四大行的温州分行中，去年10月末一家新增贷款37亿的银行已属新增最多行。“截至2013年10月新增的存款余额是负130亿，但新增贷款还是增加了，行里压力也很大。在四大行，我们是属于矮子里挑将军。”这位负责人表示。

　　对于现阶段温州政府所重抓的“信用”问题，赵秀乐认为，现在的信用作为长远建设可以，但是远水救不了进火。“现在想通过信用建设缓解资金问题那是不可能，这个一个过程，不是今年想建就建，当务之急好好打击逃废债，这个是最有效方法。”

　　赵秀乐说，把逃废债的老板抓起来，其他人都受到震慑，正能量就出来了，哪几个背景越硬越要打击，柿子要捏硬的。

　　除了打击逃废债，他还希望温州能解开几个担保链，不要让担保链无限制蔓延。赵秀乐还说，跑掉的老板要好好抓几个，“现在老板是逃走一了百了。老板跑掉银行、担保企业受苦。”

　　重建信用：严打逃废债

　　正如赵秀乐所期待的，目前温州正严打逃废债。

　　“我们对老板跑路事件的态度是非常鲜明的，就是坚决防止，露头就打，一抓到底。”陈金彪说。

　　去年底，温州市县两级公安已成立打击逃债专线组，不惜代价开展“治赖追逃”行动。而对有出逃迹象的企业主和个人也采取防控措施，并严打恶意逃废债。

　　温州公安局数据显示，金融风波以来，温州共侦立非法集资类犯罪案件260余起，涉案犯罪嫌疑人380余名，涉案金额330余亿元，并查处了200余起因民间借贷引发的非法拘禁、故意伤害、恶意欠薪等案件。

　　2012年以来，公安机关对故意隐匿、转移资产和“假倒闭”、“假破产”等恶意逃废债行为的打击力度。

　　截止2013年11月20日，温州共立案侦查非法集资类犯罪案件62起，洗钱案5起，骗取贷款、票据承兑案9起，贷款诈骗案2起。全力开展“治赖”追逃专项行动，抓获因债务“跑路”的违法犯罪嫌疑人119名。

　　在疏的方面，温州还成立了稳定规范经济金融秩序、促进经济转型升级专项工作领导小组。持续开展风险企业和不良贷款化解处置专项行动。

　　据介绍，温州已经连续是数年设立10亿元的政府应急资金。截至2013年9月，温州已经累计发放3435笔、295亿元的政府应急转贷。

　　而在2011年出走美国归来的胡福林，目前已通过企业整合重组等方式，筹建了温州信泰皮革鞋料市场，近期即将开门营业。

　　陈金彪认为，尽管温州目前还未完全从金融风波阴影中走出来，但随着温州经济的筑底企稳、回暖向好，企业发展形势总体稳定，老板跑路事件明显减少。去年全市发生企业主和个人跑路案件比去年同期下降了55.66%。

　　契约精神的回归

　　在陈金彪看来，正是因为这次风波才使得温州意识到信用建设的重要性和紧迫性。此前，温州是人情社会，个人借贷是不需要打条子的，靠地缘血缘亲缘借贷。“看似是人情面子，实际是在透支信用。所以温州金改的重要一项就是人格化交易走向契约化交易，走出熟人借贷向市场借贷的关键一步。”

　　陈金彪说自己并不担心温州经济的发展，但担忧互信问题。“企业与银行之间的互信，企业与企业之间，人与人之间的互信受到了伤害。”

　　温州市一位常年负责危机企业处理的街道负责人也认为，温州的商业信用不是一年两可以救回的，“现在亲戚和亲戚、朋友和朋友不相信，特别是儿子把老爸老妈陷进去的也很多。信用体系恢复最起码五六年。”

　　这位负责人认为，原来温州的熟人信用体系，接下来更多是契约体系，让温州人法律意识提高很多，目前一下子不适应，但是随着法律意识提高，对以后商业行为都会规范很多。

　　在赵秀乐看来，信用环境是潜移默化的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银行也想努力增加投入，支持温州发展。信用环境建设好了，银行投入信心也足。”

　　现阶段，温州在重建信用工作上，算是铆足了劲。

　　陈金彪介绍，温州信用工作的重点是诚信政府、信用企业、守信市民。从举措上看，除了重建良好的金融生态外，也正积极发展信用中介，推进信用化市场。

　　值得注意的是，温州还正加快构建信用共享平台。就在2013年底，人民银行征信中心温州分中心刚刚成立，温州国内首个设征信分中心的地级市。

　　在去年11月的温州市信用工作推进会上，陈金彪说，温州曾因为因为信用而骄傲自豪，温州曾是金融生态最好的一类城市之一，信用是温州人的金名片。

　　“面对这次危机，温州人要向面对各次困难挑战一样，不埋怨不泄气不等待。”陈金彪说，根据之前部署，温州联合征信平台，培育政府企业个人三大信用主体，政务诚信商务诚信司法公信，重塑温州的信用形象。

　　信用平台建设是温州下一步要做的重点工作，旨在解决信息孤岛问题，加强应用服务，解决企业公众缺失信息的问题。

　　因此事涉及多个部门和机构，温州要求，若单位部未及时报送信息，将被通报至温州市委市政府。因法律法规限制无法报送的，也要书面说明。

　　他表示，温州经济正逐步回暖，三季度经济分析会商，统计局28项综合指标，已有18项指标向好。“要增强信心。尤其在这个紧要关头，温州人自己要对自己有信心，对温州重塑信用体系有信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