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文理分隔导致人才培养缺失的恶性循环

　　取消高中文理分科，高校呼声由来已久。除了多数教授不喜欢知识结构狭窄的学生外，大学其实还有一大难言之隐。

　　“我们很希望对现有师资的背景结构做些调整，减少纯文科的教师比例。但这个事情根本做不下去，因为从中学到大学乃至研究生，分科的观念根深蒂固。”沪上某高校一位分管学科建设的副校长抱怨，现在的很多教员，就是早年文理分科教育的“受害者”。很多大学眼下都在推进通识教育改革，但共同的难题是找不到文理兼修的老师，通识课程难以实现文理融通。

　　中学的文理分科，已经影响了整个人才培养系统！

　　文理分隔导致人才培养缺失的恶性循环

　　最近10年来，伴随着大学自主招生的推进，不少参与改革试点的名校几乎每天都要跳出来振臂高呼几声，希望利用这根新的考试指挥棒发挥作用，敦促中学尽快改变文理分科的模式。

　　在沪上一所名校从事教育研究的一位资深教授告诉记者，如今的学术研究已呈现一个明显的趋势：各学科之间的“围墙”正在倒塌，学科之间不再有泾渭分明的界限。但受制于传统的教育模式，如今的高校虽想迎头赶上，但却有心无力。

　　据这位教授所知，沪上一所综合型高校历史系直到现在还保持着“纯文”的传统，每年也只招文科生。“整个学科从上到下，老师都是文科出身，就算招收理科生，最后也只能把他们当成文科生来培养，根本做不到提供文理兼修的教育”。即便在研究生招录培养上，遇到的问题也是类似。由于研究方向很传统，学生就业面狭窄，即便是学生和老师出国交流，也毫无优势可言。

　　其实，就历史学科而言，它应该是一门文理综合学科。著名学者李约瑟在探讨近代中国科技落后的原因时，曾用函数图象绘出了“中西科学交流期与融合期的分类示意图”，引起了学界的赞声一片。而国外高校也设有计量历史学等新的研究方向。

　　据了解，上述高校意识到历史系的办学问题后，曾考虑过压缩专业的招生规模，但每次都遭到博导们的抵制。这是因为，减少了招生人数对院系来说就是减少了资源。教育主管部门对重点学科开展评估时，除了科研成果外，发表论文数、人才培养数量也都是重要的评估方面。

　　明明意识到了瓶颈问题，但却受阻于各种因素改不了，只能维系原样——这样的现象并非国内一所高校或者一个专业所特有。

　　文科和理科早已模糊了界限

　　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是，最近这些年，很多传统上以理工专业为优势的综合类院校，逐步加大了在人文社会科学上的科研投入力量。有的大学就发现，和传统以文科见长的高校比，他们甚至有更明显的优势。

　　“恕我直言，很多文科高校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故纸堆情结，很多文科专业的研究方向上不接国家战略、下不接社会需求。”一位海归年轻教授认为，就这一点而言，理工科院校发展文科专业有一定优势。

　　中科院院士、上海交通大学校长张杰教授说，未来文科发展的趋势应该是“学科国际化，具有问题导向以及可开展实证研究”。但这些方面，恰恰是传统文科研究所缺乏的。当然，很多理工科在办学过程中总是关注实际问题的解决，缺少文科经世致用的学术传统。“所以，文理科只有协同发展才可能带来科学技术的重大创新和突破。”在国外，包括普林斯顿、麻省理工大学等著名以理工科见长的院校，都有强大的文科支撑。而哈佛、耶鲁等综合性院校无一不是有强大的文科和理科的支撑。

　　“必须要看到，我国的大学制度以及现有的大学格局，是一个特殊时代的产物。实行文理分科、把专业分得很细，这都是模仿了当时前苏联的做法。因为新中国建立后缺乏大量的建设人才，为了尽快培养出实用的人才，这种做法在当时是奏效的。”沪上一所名校的副校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随着时代的发展，很多学科已经难以用文科或理科来做单纯的衡量。

　　比如，传统的语言学过去被归为文科。但当代学术界对语言学的分析、发展和使用已不再像过去那样，局限于对方言或语音的研究，新兴的学科方向正在兴起。语言学可以与IT结合，进行语音模糊识别研究；语言学与医学研究融合，进行言语听觉的康复训练。至于经济、管理、金融等学科更加如此，都需要数理工具来解决实际问题。

　　今日教育软肋不治，就会变成20年后国民的软肋

　　应对现代学术研究的种种新动向，中学教育应该怎么改革？复旦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的一位负责人认为，中学的教育定位必须作出调整。“中学期间的教育，应该是给学生打一个厚厚的基础，为他们今后的发展提供多种可能，而不是搞得像选拔性教育，提前就限制了学生的发展。”

　　但现今的高中教育，却离学者们的理想模式相去甚远。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为了应试、博升学率，很多名牌中学从高一开始就对学生实行了文理分班。还有不少学生甚至从初三暑假开始就提前进入了高中数理化的学习，如果能应对数理化题海战就选理科，如果不能应对则早早地放弃数理化，转战文科。

　　“文科学习并非只要背诵能力、爱看书就够了。文科和理科一样，若要有所发展，都需要具备比较好的整体素质，特别是思维能力。”山东大学一级教授、北京大学中文系原主任温儒敏指出，文科生的知识结构相对理科生而言，要求更广，要更能联系社会实际，有些基础文科如文史哲和艺术等学科，甚至还需要学生有些天分与爱好。

　　更多的学者在接受采访时表达了类似的观点：之所以建议高中尽快取消文理分科，一个主要原因是传统对于文理科的认识已经落伍了。而教育的病症恐怕在于：“今天我们提供给青年一代的教育有什么缺陷和不足，20年后，中国主流群体的身上就会集中呈现出这种不足，成为国民的软肋。”-　　本报首席记者 姜澎 樊丽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