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痛背后未成年人生命教育和惩戒教育值得深思

　　□事件

　　“老师我做不到，跳楼时我好几次都缩回来了。”10月30日，四川成都师范附属小学五年级某班10岁男孩小宝(化名)，在语文课本上留下这句遗言后，从自家居住的居民楼的30层顶楼跳下。据孩子父亲讲述和学校对事件的介绍，事件大致过程为，当天中午，学校在阶梯教室举行朗诵比赛。小宝和其他几名同学在观看比赛时没有遵守会场纪律，当天下午放学后，语文老师让这几个不守纪律的同学到办公室，对他们进行了教育并要求回家书面反思。随后语文老师又与这几位孩子的家长取得联系，希望家长回家能说说孩子，也提到让孩子写检查的事。但是，小宝的父亲赶回家时，小宝已经倒在血泊中。

　　小宝的语文老师事后承认，因为小宝等几个同学不守纪律，自己曾让这个孩子选择写1000字的检查或者罚站1小时作为惩罚，但目前还未被证实的说法是，这位老师曾说了"写不到1000字就去跳楼"。具体有关事发前这位老师到底说了什么，成都警方正在调查。据小宝的家人表示，小宝的语文老师到殡仪馆看到孩子的遗体后就晕了过去。

　　这起悲剧一经媒体传播，立即引发社会各界的关注和讨论。这起事件给孩子家人、涉事教师乃至学校的老师多方都带来了伤痛，有人痛感生命的脆弱，有人怒斥教育别再逼孩子走绝路，也有人呼吁要正视惩戒教育，提高未成年人心理承受力和应对挫折的能力。

　　图：四川成都师范附属小学五年级某班10岁男孩小宝(化名)跳楼前的遗言。

　　□点评:

　　我们这些下水道！

　　童喜喜

　　有一天，小宝在朗诵比赛时说话，老师很生气。一转念，老师想到自己小时候不也是这样的吗？老师释然了。只是提醒了小宝。小宝笑了。

　　有一天，小宝在朗诵比赛时说话，老师很聪明，想到是不是这朗诵的内容与比赛的形式，还可以进一步调整呢？老师想到了新的朗诵比赛办法。小宝笑了。

　　有一天，小宝在朗诵比赛时说话，被老师罚，害怕极了。他回到家，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注意到他和平时不同，于是，放下手里的家务(麻将、电脑)耐心询问，然后说:“这次我来帮你写检讨，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小宝笑了。

　　有一天，小宝在朗诵比赛时说话，在学校被老师罚。在路上被小哥哥奚落，在家里被亲人忽视，他绝望了，他站到了窗台上。看着楼下的大地，他突然想到生命教育里教大家热爱生命，想到心理教育里教大家如何坚强……他缩回了脚。小宝笑了。

　　可惜，以上所述，都是如果。

　　任何一种如果发生，一个柔嫩的生命都有生存的可能。但阴冷的现实是:前不久的那天，在成都，有一个小学五年级男孩，一个小小宝贝，跳楼自杀了。

　　刚过去的这个周末，我正在成都，参加了一个教育论坛。论坛上，有位老师借近年每次大雨都有城市被淹的事实，引用雨果的名言提问，"下水道是一个城市的智慧与良心"，那么什么是教育最紧要的下水道？

　　我明白，这位老师用下水道来指被我们忽视却很重要的事物，可我还是说，这个问题本身就是问题。父母、教师、学校、政府……这些与教育紧密相关的群体，他们并非大小不一、轻重不等的教育板块，最后拼出中国教育的拼图，而是一个又一个环节，环环相扣、紧密咬合、互相作用，这才形成一个教育的链条。不好的教育，就会从链条变成锁链。锁住的，是孩子。

　　所以，根本不存在一个非黑即白的“最紧要”的下水道。既然是链条，就意味着每一环都同等重要。而解放孩子，锁链上的任一环中断，就够了。

　　如果说真有这样的一个教育的下水道，有这样一个被我们忽视、却又是教育的智慧与良心的至关重要之物，就是人。我们每一个大人，都是教育的下水道。

　　“老师我做不到，跳楼时我有几次都缩回来了”，没有怨恨，更不是控诉，只是倾诉。这是多么茫然而脆弱的一句心声。我们应该永远记住这句话的柔软与悲伤。孩子的不幸，在于生理上和大人们活在同一世界，心理上却属于两个价值体系完全不同的世界。孩子更大的不幸是:在孩子的世界里，大人的期待，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在此类不幸面前，如果我们大人不能自责、自省，不是从自身做起，不是从尊重身边的那个与跳楼男孩类似的小宝做起，而是继续在群体间互相推诿，在发泄后懒于行动，那么，再多的语言，哪怕其中蕴含着再伟大的教育思想，再精妙的事件剖析，我们也不过是一群苍蝇，在围着那绝望的小小尸体狂欢。

　　(作者系儿童文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