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挎包被抢 老爸发怒一拳打折嫌犯鼻梁(图)

昨晨3点多，俯卧急诊室病床的抢劫嫌犯

昨晨4点多，倦卧24小时书店的咖啡客

　　让不眠灯火陪护守夜读者潜心前行。这是总理李克强，回复北京三联书店24小时不打烊时表达的期望。

　　杭州解放路新华书店边，也开了一家24小时书店，名叫悦览树。

　　前晚10:00，我踏进这家刚开20天的深夜书店，看一看，这个城市里有着什么样的“守夜读者”。

　　这个夜晚，我还看到了更多的夜归人。

　　前晚10:00-昨晨2:10

　　解放路24小时书店，24位书客

　　书店400多平方米，一半是书架，2万多册书，一半是桌椅，能容100多人，或圆或长，共有60盏灯。咖啡、茶和糕点自选。两名男店员瘦瘦的，轻声细语，都戴黑框眼镜。

　　我选了一个高脚凳坐下，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取了一本200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奈保尔的《守夜人记事簿》。

　　看书前，我观察了一下书店里的其他客人。共16人，年龄最大的50岁左右，咖啡杯早空了，风吹过来，纸杯倒了，被翻书页的那只手不动声色地扶起，继续看书。5个年轻人，三女两男，在轻声谈事，手边的书有一搭没一搭地掀着，有一本是讲大数据的，书页中间还压着手机，比掀书更频繁地捧起。他们好像在谈一个创意，听起来又是一个前途无量的生意，提及了风险投资和纳斯达克。

　　还有一个穿荷花色棉衫的高挑女子，独自在一个笔记本上快速写着什么，停下来看看窗外，又写一阵，服务生托着一杯铁观音过去，静静放在桌角。

　　模样最年轻的是一对情侣，蘑菇头，挤在最暗的沙发角落，两人把头凑在一起看书，喝同一个吸管的咖啡。

　　10:50，铁观音喝了一半的女子夹着笔记本离开，门外的青年路行人很少，她双手插裤兜仰望天空，交叉着脚步慢慢走。

　　10:58，书店里来了一个白衣短裤的光头男子，手举一本易中天的《秦并天下》，没坐下就已盯着看，大多数时间都保持着侧身看书的姿势。这可能是为了照顾颈椎。我也摸了摸脖子后，颈椎酸疼。这个城市里，有多少30岁后承载着生活压力的人伏案过久，颈椎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毛病。

　　此后两小时是书店里最安静的时候，我听见了美好的翻书声。

　　午夜12点是个节点。16个客人走了一半。

　　书店服务生A从这个时候开始，记后半夜的营收，记来这里消费的人。这不是老板交代的，是他自己想弄明白，深更半夜，到底会有多少人来看书、喝咖啡？他想替老板，跟北京、广州甚至台北的24小时书店比一比数据。

　　0:20，四个打扮时尚的女孩子进来，等饮料时，两个趴在沙发背上，睡一会。另两个风格完全不同的女孩，一个黄发热裤，一个辫子长裙，直奔书架。

　　1:35，四个女孩起身要走。此时，书店音乐对着她们的背影，唱到林俊杰《江南》这一段：相信那一天/抵过永远/在这一刹那冻结了时间……

　　1:49，除了角落里一对相约一定熬到天亮的情侣外，书店里几乎走空了。背景音乐低唱《下雨天》：怎样的雨/怎样的夜/怎样的我/能让你更想念……

　　1:56，服务生B开始给店里的小芭蕉浇水。浇完水，他又拿来一块湿毛巾，一点点地擦拭树叶。

　　2:10，书店又来了两男一女，20多岁，风风火火，进来就朝沙发上放背包，一种风雪夜归人的感觉。放完后点单，每人各取一本书：韩寒的《我所理解的生活》，严歌苓的《陆犯焉识》，东野圭吾的《空中杀人现场》。

　　117医院，一起抢劫事件

　　原以为，这个夜晚会很文艺地度过，但我是一名热线新闻记者。

　　2:15，我接到电话，石大路横塘十组，一女子乘出租车，下车时遭遇抢劫，女子反抗，搏斗中女子被打伤，两个抢劫的也被热心群众打伤，人都躺在117医院。

　　报料人朱先生40多岁，人黑瘦，但眼睛亮，眼线多。对这个城市的风吹草动都很敏感，夜晚也不例外。

　　20分钟后，我到了机场路的117医院急诊室。

　　门口迎面碰上警察。后排民警身边，坐着一黑衣男，两手交叉放在腿上，低着头。

　　急诊大厅门口，五六个男子叉腰站着，粗粗壮壮，安徽口音。其中一个喉咙最响，“要是我在，哪是鼻梁骨折这么简单！”

　　人群中有个胡师傅，49岁，刚从安徽老家来。他说，被抢的是他女儿。

　　胡师傅第一次来杭州，女儿和女婿来了很多年，做物流中介，租住在靠近石大路货运市场边的横塘村。

　　昨晚，女婿叫了一帮老乡陪岳父喝酒，老家是酒乡亳州，酒量都很好，一直喝到半夜12点多。

　　胡师傅说，女儿坐出租车副驾驶座，他和女婿坐后排，酒喝得有点乏了，两人靠着肩膀眯一会。女儿下车后，司机转头要车费，才醒，赶忙翻口袋找钱。

　　等司机找好钱，他俩摇摇晃晃下车，看到女儿已经躺在地上，满脸是血。十多米外，有几个路人拦住了两个男子，一个赤膊，一个黑衣。胡师傅说，他们酒醒了一半，赶紧追过去，女儿的挎包在那里——里面有刚从老家带来的11000元现金，还有一个三星手机。

　　胡师傅很壮，不时攥紧拳头，说，那两人太狠了，两拳打晕了女儿，不能不给他们点厉害！

　　他的女婿邹先生，白T恤上有血迹。血是老婆的，还是那两个人的，已说不清，他说，反正等警察赶到时，那两人也趴在地上了。“还是好人多啊，120、110过来时，一起都救过来了，东西没抢走，人最要紧……”

　　3:10，117医院急诊室内，赤膊男子脸贴在被单上，肩膀后背上有一道道方向不一致的密集抓痕。他即使翻身时，也双手捂着脸。

　　胡师傅的女儿仰面躺在隔壁床上，鼻孔、嘴角都有血疤，不停喊头晕、想吐。

　　民警询问医生，那个男的怎么样？医生说，鼻梁骨折，其他都还好。民警小声说，等会再来一辆特警车，也把他带走，没问题吧？医生点点头。

　　3:20，特警的车来了。民警叫男子起来一起走，男子赶紧闭上眼，一动不动。

　　民警说了一句，都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了，差不多就行了，别再装了。

　　男子缓缓抬起胳膊，背着身伸过来，两个民警一把拉住，带到警车里。

　　据了解，两个男子也住在横塘村一带，30多岁，是货场搬运工。他们的家人凌晨过来求情，说两个人喝多了，是一场误会，没什么文化，出来混穷，不容易的，请求和解。

　　从笕桥派出所了解到，当事双方的口供差别很大，事情还在调查。

　　昨晨2:15-3:20

　　红会医院，一双紧扣的手

　　看完暴力事件，我还是想到书店里安静一下。

　　4:30，书店仅剩的4个人，都平躺在椅子上，睡了。

　　书店服务生说，12点后，收了400多块钱，后来又来了一个男孩，看起来刚高考过，可能语文没考好，抱着自己的一本语文书，疯狂地看，没点东西。

　　男孩静静地躺在一张条凳上，旁边有一杯开水。服务生说，他看了一小时，说想吐，就让他躺一会，喝一杯开水。

　　同服务生小声聊了一会，那个读《秦并天下》的男子在外边转了一圈又回来了，仍然侧身坐着，合上历史书，翻开《互联网思维》。

　　4:52，刚想坐下，又接到电话，是另一个职业报料人周大伯报的。

　　周大伯66岁，非常非常敬业，起床较早，骑着电动车到处转，有时他报的线索因求速度而不太精确，他会站在事发地点，向赶到的记者一个个说抱歉。

　　这一次他说：树园小区有个年轻人，老酒吃多了，自己从五楼阳台跳下来了，人可能送到附近的红会医院了。

　　天已经亮了。解放路上2点多还很热闹的小吃摊冷清下来。多只剩下老板、老板娘趴在摊架上打盹。

　　转到环城东路上，彻夜的公交车还开着，车里只有一两个乘客。连车顶的号牌都像熬了一夜，亮光中布满血丝。

　　慢车道上倒很忙，双侧带篓子的送菜工，还有身上沾满泥点的泥瓦工，三三两两骑着电动车，风风火火。

　　边上的贴沙河里，水面上有鱼在欢快跳跃。

　　红会医院急诊病房，那个坠楼男子鼻孔有血。

　　凑近闻了闻，那酒味，应该是慢慢地一杯接一杯地喝到凌晨的红酒。

　　医生说，鼻梁有点骨折，其他暂时还好，就怕后续会有颅内出血。

　　男子身旁有个白裙女子，一直将手紧紧扣在男子手缝中，男子想抽开，她静静流泪，再扣牢。

　　白裙女子对护士说，他喝了酒，一个人跑到5楼阳台上吹风，不知怎么从阳台掉下来了，中间听到好几声响，下面有四个雨棚，砸到了几个，缓冲了两下。

　　昨晨4:30-6:00

　　昨晨6:18

　　24小时书店已开始供应部分打对折的西点早餐。这个仍然安静温馨彻夜不眠的书店不晓得，这个城市里，至少已有两声沉重叹息。

　　我也将这一夜浓缩成一段微信发出：谢谢深夜相逢的人，夜晚让我们如此亲近。其实，我们都该热爱这个世界和城市……

　　我的朋友圈中，早晨6点醒来的人，一个是医生，另一个是驾校要去接考生的教练。

　　教练是这样说的：接过时间的接力棒，开始一天的努力。后面，还配发了一个笑脸。(刘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