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生 周子靖

　　12月8日一大早，李晓娜就收拾好行李，背着宿管员和组长，偷偷地买了一张第二天早上6点从北京开往长治的火车票，准备回家。

　　她是山西平顺职中的学生，和她一起来北京的还有另外123名同学。这是平顺职中第一次大规模组织学生外出顶岗实习，协议期为一年。

　　半个月过去了，当初来北京的124名学生中，11个因为年龄太小，3个因为体检不合格，都被公司送回学校了。剩下的110名学生中，李晓娜是第一个自己要离开的。因为“先斩后奏”，所以她也吃到了苦头：孤身一人露宿火车站。

　　虽然目前只有李晓娜一个人主动离职，但是，想走还没走的同学不在少数。

　　为什么学生们刚来北京时的兴高采烈一扫而光，都想回去了呢？

　　“各方面都不适应……反正就是不想待了。”李晓娜如释重负地说。

　　专业不对口

　　学习文秘专业的李晓娜一听说要来北京实习，觉得自己的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坐在办公室里整理档案，最差也会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机器转。可是进了公司之后，她发现现实工作和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她被分配到检查组，每天在流水生产线上测试手机主板。

　　和李晓娜一样，来北京实习的100多名学生都没有和专业对口，从事着简单的操作工作。种植专业的崔慧青在药监组调制药液；养殖专业的申茉莉在包装组装袋；法律专业的宋宇丽在标签组贴标签；机电专业的孙志晓在装箱组装车……这都与他们来之前想像的工作大相径庭。

　　专业不对口让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大为减弱，而工作时间的紧张也让他们难以承受。

　　宿舍凉台上挂着还滴着水的粉色工作服，这是宋宇丽最喜欢的颜色。第一次穿上时，宋宇丽心里美美的。但是进了车间之后，她还是按照要求穿上了连体的无尘服和“重得要命”的钢板靴，戴上厚厚的无尘口罩，只留出两个眼睛在外面。

　　“都快憋死了，只有中午吃饭的45分钟可以脱了无尘服，其余的十几个小时都得穿着。虽是冬天，穿在身上还是又重又热，实在受不了。”宋宇丽抱怨地说。

　　宋宇丽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作息时间：早上9点进车间，10点30分开始休息7.5分钟，接着工作到午饭时间，下午也有7.5分钟的休息时间和30分钟的晚饭时间，晚上9点下班。黑色的字体十分工整，红色的“7.5”却格外醒目。当时同学们都以为是休息75分钟，结果组长强调是7.5分钟，所以她特地用红笔勾画了出来，夜班的作息时间也是如此。

　　工作时间长，再加上每天的重复操作，很多学生开始从心里厌烦工作了。

　　“我们坐得屁股疼，她们站得腿疼。”申茉莉想换个工作，“整整一天都在干一个事情，把手机主板装进袋子里，再把下一个主板装进下一个袋子里，就这么重复成千上万次”。

　　申茉莉装袋子装得心烦；检查组的同学每天检查成百上千个手机主板也头晕眼花的；装箱组的同学每天搬运箱子又重又累……

　　于是，他们有个小小的愿望，希望公司可以让他们轮岗工作，这样既可以减轻大家对工作的厌烦，也可以熟悉更多的工作流程。但是，组长告诉他们“公司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

　　生活没着落

　　由于头一天晚上卧谈到半夜，申亚丽起晚了，洗了头，边用扇子扇头发边泡方便面。除了上班时吃工作餐，申亚丽和伙伴们几乎每顿饭都吃泡面。

　　“北京的消费实在是太高了，我都花了300多块钱了，除了吃饭和日常必需品，什么都不敢买。”申亚丽说，如果在学校，300块钱是她3个月的生活费。而石灵燕所花的400多元，基本上够她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了。花费最少的是崔慧青，她只花了200多元，原因是从家里带的钱用完了，想花也没有了。

　　由于这些学生基本上都是第一次出远门，他们不知道外地的消费水平，以为带300多元就已经很多了，没想到即便他们能省就省，但是钱就像“融雪”一样很快就没了，不能再向家里要，只能忍受“经济危机”。

　　工作不顺、生活不好、不会说普通话等事情接踵而来，崔燕娇和伙伴们开始想家了。

　　“我是九二年的，他们都是九三年的，你看我这么高，那我肯定老。”崔燕娇说完就倒在床上笑了。这个性格外向、心直口快的姑娘，在来北京半个月的时间里，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

　　第一次哭是送他们来北京的老师要回去时，一想到老师走就没有了亲人，100多人挤在一块都低着头偷偷地哭，即便他们尽力掩饰情绪，但是到后来，送他们的马副校长也忍不住哭了。

　　男生们想家时，等到晚上别人都睡了把头蒙在被窝里哭，女生则把哭当成了家常便饭，一有不顺的事情就哭。

　　崔燕娇想过给家里写信，但是以前没有写过信，不知道信封怎么写。给家里打电话，家人嫌太贵，只说“把钱保管好，吃好睡好，注意身体”就挂了。她笑着拍拍裤兜：“我的几十块钱，全在这儿藏着呢。”除了一些日常用品，崔燕娇的抽屉里还锁着半瓶饮料和半袋方便面。

　　业余时间不知道干什么

　　“上班无趣，下班无聊。”孙志晓用这8个字总结了他们的实习生活。

　　不上班的时候，他们非常无聊，除了吃饭、睡觉之外，无所事事。刚开始大家喜欢打牌，过了几天连打牌的心情也没有了。虽然公司偶尔也放电影，但是他们上白班的没有时间，上夜班的要补觉，基本上都没人去看。

　　在孙志晓的印象中，最有意思的一件事是“写检查”：原本7分30秒的休息时间，他一不留神睡着了，被组长叫醒时已经过了1个小时，于是被罚写检查。晚上，孙志晓召集了几个同学在楼道里商量怎么写，当时他们像在学校时那样互相打趣，非常热闹，“笑得人仰马翻”。

　　无聊的生活让他们开始怀念读书的日子。由于当时一听说要来北京，他们非常兴奋，来的时候一本书都没带，现在想看书学习，也不能了。

　　“现在想想，干什么都不容易，还是读书最好。”孙志刚坚定地说自己要回去参加高考。宋宇丽也想。她觉得如果不参加高考，念了十几年书就白费了，她想多学点东西，不想让自己后悔。

　　像孙志刚和宋宇丽这样想回去参加高考的学生是少数，绝大部分学生都放弃参加高考。除了极个别学生想留在公司继续干，剩下的学生中，很大一部分人想领了第一个月工资就走，剩下的那一部分想坚持到过年，回家后都想不来了。

　　据宿管员于小姐介绍，与新招进来的员工经常打架闹事相比，他们还是便于管理，工作也认真，公司还是很欢迎他们的，但就是留不住。平顺职中招生就业办公室杨主任说，学生们去北京之后，没有主动和学校联系过。他试着打过几个学生的电话，但是由于他们换号码，没有打通，学校也不是很了解学生的工作和生活情况。他表示，过几天就有老师来北京看看学生，顺便给他们送来国家助学金。

　　不参加高考，也不想留在公司接着干，说到他们回家后的打算，除了石灵燕要去太原学习美容外，其他人都没想好回家以后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