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F诞生首个未如期还贷发达国家 希腊发生了什么？

　　供图/CFP

　　7月1日，在希腊首都雅典，养老金领取者在一家银行外等待。

　　新华社发

　　本报记者 耿诺 实习记者 范晓

　　北京时间7月1日早6时，当夜幕已经完全笼罩雅典卫城，希腊再次出现前景不详的转折点。而这一次，它将连累整个欧洲。

　　当地时间6月30日格林尼治时间22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确认，希腊没有向其偿还15亿欧元贷款，出现债务违约。这也使得希腊成为历史上首个未如期向IMF偿还债务的发达国家。

　　而令投资者更加担忧的是，在7月5日举行是否接受债权人提出条款的公投之后，希腊可能退出欧元区，这可能将金融危机的战火燃向整个欧洲，甚至是整个世界。

　　从一个以美景、安居、高福利闻名于世的欧洲富国，到深陷重重危机，银行不得不实行资本管制，希腊到底发生了什么？它的未来又将走向何方？

　　希腊出了什么事？

　　■转折，未如期还债的事还是发生了

　　当地时间6月30日晚间，雅典。在距离卫城古迹只有10分钟车程的一条偏僻小路边上，有家福建人开的中餐厅。从6月28日希腊总理齐普拉斯宣布各银行将停止营业并对外实行资本管制之后，整整几个晚上，只有零星的客人落座。

　　“来了十几年，一直都是不好不坏；最近几年中国旅游团来得多了，生意才逐渐好起来。”老板娘已经到希腊十余年，仍改不了闽南语的口音。

　　从这家中餐厅的二楼窗户向外望，夜幕笼罩下的雅典卫城遗迹在电子光源的映衬下，对外反射着一层带有黄晕的光。

　　能透过阳台窗口看到帕特农神庙的，还有被称作“经济硬汉”的希腊财长亚尼斯·瓦鲁法基斯。

　　北京时间6月30日晚，这位财长公开表示，希腊不会如约偿还15亿欧元的债务。相对于3年前希腊公投选择留在欧元区时的忠诚，今非昔比。

　　■隐患，埋藏在2010年甚至更久以前

　　2008年，希腊和其他欧洲国家一样，开始受到次贷危机的波及。两年后，希腊主权债务危机正式爆发。

　　深陷赤字的希腊政府不得不四处伸手。不久后，IMF、欧盟及欧洲央行联手为其提供2400亿欧元的援助金。

　　这些钱使得希腊得以照常运转，但在借款时，希腊向债权人做出承诺，要进行大幅度的财政预算削减和债务重组。

　　5年来，希腊工资水平持续降低，目前已环比下降近12%。希腊人的退休年龄从2010年的61岁延到65岁。

　　这些措施，对养尊处优习惯的希腊人来说，太难以适应了。于是，反对紧缩措施和现有救助协议的激进左翼联盟党崛起。并在今年1月的希腊大选中获胜，该党领导人齐普拉斯当选希腊总理后，马上公开反对紧缩措施。

　　这直接导致希腊债务危机开启2.0时代。

　　希腊这个“杨白劳”对债主的态度变得强硬，不接受审查、不寻求延长救助协议，与重要债权国德国的谈判停滞不前。

　　■退让，欧元区债权人一直在开绿灯

　　今年2月，欧盟、欧洲中央银行和IMF组成的“三驾马车”专家组对希腊的改革清单进行了评估并开了“绿灯”。欧元区19国财长一致接受这份改革清单。欧元区决定延长希腊纾困方案，把希腊偿还债务期限延长到6月底。

　　但这依然不能弥合希腊与国际债权人的分歧。

　　债务谈判拉锯战持续到今年6月。大限将至，但希腊左翼政府似乎并不畏惧债务违约，在谈判中毫不妥协。

　　6月27日，齐普拉斯宣布就国际债权人提出的协议草案举行全民公决。他在希腊人面前摆了两条路：如果全民公决通过草案，希腊就将按照协议草案的要求，进一步紧缩财政。而齐普拉斯暗示：一旦出现这一结果，自己就将辞职。如果没有通过，那么希腊的债务违约必成事实。

　　与此同时，欧元集团会议召开，欧元区18国财长拒绝延长6月底到期的希腊债务救助协议的期限。

　　僵局已成。希腊经济越发吃紧，部分银行开始出现挤兑苗头。6月28日，希腊政府发表声明称，从6月29日至7月6日，希腊银行将停止对外营业；从6月30日开始，希腊人每张银行卡每天可以从银行自动取款机中取出不超过60欧元现金。希腊政府禁止银行进行转账或向海外付款；禁止发放新的预付信用卡和借记卡；希腊资本管制令也适用于海外银行在希腊的分支机构。

　　伴随希腊欧债危机愈演愈烈，信用评级机构标准普尔将希腊的主权信用评级从CCC下调至CCC-，垃圾级领域的最低一等。

　　希腊债务违约大事记

　　●2010年，希腊主权债务危机爆发，IMF、欧盟及欧洲央行联手为其提供2400亿欧元的援助金。

　　●2015年1月25日，激进左翼联盟党领导人齐普拉斯当选希腊总理，公开反对紧缩措施和现有救助协议。

　　●2月5日，希腊与重要债权国德国举行谈判，未取得进展。数千民众雅典示威，抗议欧洲央行举措。

　　●6月24日，希腊总理齐普拉斯与欧盟及IMF等国际债权方就债务问题举行了长达八小时的高强度磋商，未果。

　　●6月27日，齐普拉斯宣布政府提议就国际债权人提出的协议草案举行全民公决。

　　●6月27日，齐普拉斯提出公投建议后，希腊爆发挤兑狂潮，全国超三分之一的提款机中现金被掏空。

　　●6月28日，政府声明：从6月29日至7月6日，希腊银行将停止对外营业；每张银行卡每天可提现不超60欧元。

　　●6月30日，IMF宣布希腊未能偿还约15亿欧元贷款。希腊成为IMF历史上第一个债务违约的发达经济体。

　　为什么会是希腊？

　　■逍遥，会用电脑会说外语都能领赏

　　长于建筑的古希腊人，曾经在将近2500年前建起了帕特农神庙，这座建筑物将“视觉矫正”工艺发挥到极致，它甚至注意到了在不同光线下都要保持柱子粗细的均衡。但是，新希腊人，似乎正在着意去打破这种平衡。

　　假如希腊公民在7月5日的公投中拒绝接受进一步紧缩的财政改革措施，那么希腊无疑将刷新自己在2012年创下的技术性违约记录，创造史上最大规模的主权国家债务违约案。

　　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是希腊？”交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连平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希腊主权债务危机直接的原因是政府过度举债，以及“欧洲式的高福利模式所带来的私人部门负担过重”。

　　希腊的社会福利不仅高昂，而且名目繁多。根据希腊经济网站的数据，每年政府都要为公务员福利拨出数以十亿计的款项。例如已经去世的公务员的未婚或者已婚的女儿，都可以继续领取其父母的退休金。

　　同时，希腊的公务员们每个月更是可以享受到5欧元到1300欧元之间的额外奖金，奖金的名目也相当随意而奇诡，比如会使用电脑、会说外语、能准时上班。

　　而让债主们不能忍受的是，即使债台高筑，希腊计划在养老金上减少的开支仅仅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的1%。

　　希腊对债务的使用也令人匪夷所思。那位透过自家窗户就能观赏卫城的希腊财长想出一个刺激经济的招数：在全国安装35000台视频游戏机。而IMF和欧元集团的期待，则是进一步下调养老金并改革增值税。

　　■循环，政府以债养债雪球越滚越大

　　除此之外，连平告诉记者，希腊的不同政党不断地开出各种高福利支票来争取选民，也造成了高福利的恶性循环——“选举允诺的福利将由国家财政兑现，随着政权更迭，政策红利不断加码，增加国家负荷，这可以看作是选举政治弊端的集中显现。”

　　如果经济形势喜人，高福利也可以维持，可是希腊经济发展偏偏停滞不前。政府以债养债，将雪球越滚越大。

　　“在发达国家中，希腊人算不上勤快，而且他们也错失了很多次机会。”曾经在欧洲游学10年，如今已经回国创业的马先生想起来，2004年雅典奥运会已经开幕，还有人拖着橡皮管子懒洋洋地向着未竣工的裸露地面上洒水。当时，雅典所有高速公路上见不到一块英文指示牌。

　　从整个经济面上观测，2014年希腊经济终于恢复增长，可经济已较2008年时缩水逾25%、青年失业率更是高于50%。

　　在这种情况下，不知道曾经繁育过阿基米德、毕德哥拉斯和欧几里得等数学家的希腊，能否计算这样一条等式：“高福利＋选举政治＋经济疲弱＝？”

　　欧洲应该怎么办？

　　■棘手，希腊或将欧洲经济拉入深渊

　　眼下，最棘手的事情在于，希腊这个不还钱的“熊孩子”有可能将整个欧洲经济拉入深渊。

　　债权人面临的损失并不止于15亿欧元。希腊目前的总债务额度累计高达3000多亿欧元。接下来，希腊在7月20日还将面临赎回欧洲央行持有的35亿欧元主权债券；8月20日，又将有另外30亿欧元的主权债券到期。

　　昨天，受希腊违约消息影响，欧元全线重挫。

　　曾经创立了民主的古希腊后代，面对着这次的危机，启动了“民主”转轮来决定未来的命运。7月5日，希腊将就债权人提出的债务危机协议草案举行全民公决。

　　对于希腊是否会退出欧元区，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副所长白景明分析认为，希腊公投或将形式大于内容，很多公民不愿意政府还债。因为他们认为即使债务违约，希腊短期内退出欧元区的可能性也不大。“相比而言，欧盟的损失更大。”

　　正如白景明所言，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6月29日就希腊债务问题表示：“这绝不是一场零和游戏，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抉择，门前三条路全民公投见分晓

　　现在，欧盟领导人面对着3条被媒体称为“荆棘丛生”的道路。其一是向希腊让步；其二是让希腊退出欧元区；其三是希腊接受债权人的要求。

　　出路一：希腊获胜。欧盟伙伴做出重大让步，例如注销希腊一部分债务或允许他们减少改革，而不会冒险眼看着希腊退出欧元区。但这有可能将整个欧洲经济拖入深渊，目前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家也已经冒出了债权危机的苗头。

　　出路二：希腊退欧。从短期看能够使欧元区避免危机蔓延，但对欧盟产生的政治效应可能是灾难性的。毕竟这与几十年来欧盟的稳步扩大背道而驰。

　　出路三：希腊屈服。鉴于前两条出路风险太大，欧盟迄今坚持让希腊偿还债务，推行根本改革。但能否走上这条路要看7月5日的公投结果而定。

　　而对于中国，我们关心的是，希腊债务违约会引发新一轮的全球危机吗？

　　对此，连平认为，希腊债务违约对全球影响有限，对中国的影响也很小。“欧盟已经有所准备， IMF也会采取反制措施，比如冻结部分希腊人民银行存款，以偿还债务，但最终遭受重挫的是希腊国家经济本身，代价也会转嫁到希腊人民身上。”

　　白景明表示，目前希腊这个“熊孩子”也让欧洲其他小伙伴陷入两难，制裁严重将令其更难偿还债务，但制裁不到位，希腊将依然继续违约。

　　新闻观察

　　希腊债务危机八大关注点

　　看点一：钱花哪了

　　希腊债务危机爆发以来，欧洲共向其提供了两轮2400亿欧元的救助贷款。英国《卫报》调查发现，救助贷款中绝大部分被用于还债和救助银行。

　　看点二：违约后果

　　首先，希腊将无法再获得IMF贷款。其次，如果在两年后希腊仍未能偿还这笔债务，则有可能被剥夺IMF成员资格。

　　看点三：市场反应

　　目前来看，希腊债务危机不太可能引发全球金融市场的“海啸”，短期看市场会有波动调整，但冲击在市场可承受范围之内。

　　看点四：公投结果

　　希腊政府提议于5日举行公投，决定是否接受国际债权人延长救助协议但前提为实施紧缩措施的草案，若结果为“反对”，且债权人拒绝进一步援助，希腊可能退欧。

　　看点五：ESM谈判

　　希腊总理建议，与欧洲稳定机制（ESM）达成总额300亿欧元的协议，包括满足希腊财政需求、延长现有救助协议等内容。欧元区财长正在讨论这一建议。

　　看点六：更高风险

　　20日，欧洲央行持有的35亿欧元希腊国债将到期。这是一个高风险事件，违约将导致欧洲央行切断紧急流动性援助资金，也可能成为希腊退欧的第一步。

　　看点七：是否退欧

　　标普认为，希腊退出欧元区的可能性已经达到50％。但希腊财政部长表示，希腊并不打算离开欧元区，因为这会让希腊人瞬间损失40％的购买力。因此，希腊很有可能出现违约而不退欧的情况。

　　看点八：中国态度

　　希腊债务危机对中国造成系统性风险的可能性较小。国务院总理李克强表示，中国愿意看到希腊留在欧元区，呼吁国际债权人和希腊方面尽快达成一致，取得积极进展，使希腊和欧元区都能够度过这场危机，中国愿为此发挥建设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