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病犯刑期比命长 “管家”狱警全力拯救绝望者

　　宁夏银川监狱是全区唯一一所关押重刑犯的监狱，十监区又是宁夏唯一集中关押艾滋病、肺结核和老年犯、精神病等病犯的监区。

　　姜龙就是银川监狱十监区的监区长。2008年，宁夏第一次将患有传染病的犯人集中关押管理，由于犯人的特殊性，管理难度很大，工作一直都在摸索中前进。但谁也没想到，几年后，这个最难管理的监区，却取得了令人难以想象的管理成绩。

　　难管的事情，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活不出去了！”一位艾滋病犯人告诉记者，三年前，这几乎是所有在这里服刑的艾滋病犯人的想法。刑期或许比他们的生命周期还长，对生的绝望加上自身的恶习，导致这些犯人经常随心所欲地闹事，不服管教。

　　他们整天躺在床上，在监舍里不出门，饭也懒得起来打。有精力的时候就闹事，随自己的性子提出各种无理要求。吃饭要超标准，已经超标准的饭菜仍不满意，没有肉吃要吃肉、有肉吃了要吃鱼。不论身体情况究竟如何，会不时提出看病……

　　当种种无礼要求得不到满足时，这些犯人就开始报复干警：排着队挨个儿到办公室反映情况，不见得真有什么事，只是捣乱，干警不舒服，他们会非常得意；到了晚上，轮流敲办公室的门，告诉干警这里不对、那里有问题，闹够了，第二天白天补觉，晚上接着折腾……而值班的干警第二天还要继续上班。

　　艾滋病犯人老郑在那一时期的表现更加暴躁，什么事情都要由着性子来，如果干警管他，他会说：“有本事你来打我。”还把自己的手划烂往干警身上涂自己的血。

　　没有干警愿意到这个监区工作，也没有人愿意走进关押艾滋病犯人的区域，犯人任自己在这里自身自灭，老郑说，那时就算是走廊上都是大便，他也会抬脚过去，不会多看一眼。

　　有困难第一个冲在前面

　　2009年，初到十监区的姜龙面临上述种种问题，已经在监狱系统工作了20多年的他，对此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犯人挨个儿到办公室找干部谈话，姜龙就和他们谈。犯人没想到，这原本就是姜龙计划里的一部分--这不是简单的说服教育，而是通过谈话了解犯人的真实情况和想法。

　　姜龙有时候谈话也很生气，就干脆连饭都不吃了。“如果我带着目的跟他们谈话，最少也要3个小时，最多的谈了7个小时。”姜龙说。

　　刚到十监区的第一个月，姜龙每天在单位加班、吃方便面，主动、被动地和犯人谈话，到最后，犯人这招没起到他们预先的效果，而姜龙早已把情况摸了个清楚。

　　面对患有艾滋病的犯人，干警们工作时心理压力很大，从来没有人愿意主动走进关押艾滋病犯的监区里。而姜龙时不时就会到艾滋病犯的监区和他们聊天、谈话。“我不是不怕，只是我怕了，其他的干警怎么工作？都看着你呢。”姜龙说。

　　2010年，艾滋病犯人老邬因为干警没有同意他的无理要求而大闹办公室，情绪激动的他砸碎了暖瓶，将自己的手划烂后向干警扑去并四处撒血，嘴里还喊着：“来呀，我就是要闹事，以后我天天都要这样闹，反正我也不能活着出去了，谁来管我试试？”这时候姜龙冲上去逼住老邬，四目相对，就这样僵持了十几分钟，理亏的老邬终于退了回去，但仍旧威胁干警，不肯接受处罚。原则问题姜龙不能退让，又经过三个小时的谈话，老邬被姜龙亲自押到禁闭室接受处罚。

　　从那之后，犯人们也忌惮这位新来的区长，其他干警们也慢慢地敢和这些艾滋病人接触了。

　　我都没有放弃你们，你们凭什么放弃自己？

　　很难想象，当时处于这种状态的艾滋病犯人，三年后会和记者面对面坐着聊自己现在的生活，聊他们遇到了怎样一位好干部。而真正感动这些艾滋病犯人的，是姜龙带领干警在日常工作中对他们点点滴滴的关心。

　　姜龙说：“他们既是病人又是罪犯，要用对待正常罪犯十倍百倍的耐心去对待他们，才能做好工作。”

　　艾滋病犯人军子已经在监狱里度过了七个春秋，他说：“如果三年前让我们接受你的采访，就是给我减两年刑也不会理你。”那时候，对于已经完全失去生活希望的他们而言，减刑有什么意义？

　　军子发烧了，姜龙手贴在他脑门上给他试温度。姜龙主动提出给一位艾滋病犯人的狱友过生日，跟他们一起吃蛋糕。当病人一次次晕倒去医院看病时，姜龙为了能给他们用好一点的药经常和大夫发生争执。军子最后说：“慢慢发现他真心对我们，不歧视我们。”　

　　犯人老郑是个孝子，他记挂家里80岁的老母亲。姜龙为他争取的亲情接见，不用隔着那道玻璃，母亲和女儿可以拉着他的手抱抱他，这让老郑非常感激。

　　曾经大闹过狱警办公室的老邬，在记者采访时一直很沉默，许久才告诉记者，老父亲病危，他虽重刑在身，还是希望能出去见父亲一面。姜龙为此跑上跑下跟领导申请、保证，亲自带着他去医院，第二天父亲就去世了。军子说，姜区长为老邬做的这件事，他们私底下谈起来都很感动。

　　2012年，姜龙听说11月20日是彝族新年，服刑的艾滋病犯人里有几位彝族犯人，姜龙便组织为他们过了新年，这件事深深感动了接受记者采访的彝族小伙，他告诉记者，过新年时他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三年前，这里所有的艾滋病犯人只有两个人按时服药，而现在，他们每个人都在姜龙的劝说下坚持接受治疗。姜龙告诉他们：“我没有放弃你们，如果你们自己放弃自己，说不过去。”

　　老郑以前必须拄着双拐才能走路，现在拐棍也扔掉了。老邬更令人惊奇，最近的一次体检，他体内已经检测不出艾滋病毒，现在仅是艾滋病毒携带者。

　　这些艾滋病重刑犯告诉记者，姜龙是个善良的人，对犯人们负责任，“你是记者，报道出去让外面监狱的干部学学这里的做法。”

　　像种子一样生生不息

　　病犯们身体不好，没有劳动任务，然而在某一次谈话时，有犯人向姜区长表达了想自己种点菜吃的愿望。“那就好，只要你有想法，就可以干。”姜龙说。于是在监狱里平整了两块土地，由艾滋病犯负责，种上了辣椒、香菜、西红柿、桃树等，到了收获的季节，十监区的犯人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些蔬菜。他们照顾这片土地就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

　　2011年，姜龙决定带领大家举办一次康体健身运动会。挨个做工作后，大家终于纷纷报名，谁都没想到，这次运动会艾滋病犯人们获得了第一名。谈起自己的菜地、果树和奖牌，老郑和军子脸上非常自豪，老邬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一直微笑。

　　从不起床、不出门、饭都懒得打，每天对生命绝望，到现在每天打扫监舍卫生、锻炼身体、按时吃药，夏天还在自己的菜地打理。这一点一滴的改变，是十监区的干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也是艾滋病犯人们自己所不敢想的。

　　冬天，监狱里那块属于他们的菜地看上去有些荒凉。然而等到开春，万物复苏，这片土地仍旧承载着他们的希望。姜龙说，种子埋在地里，生根发芽，就是生命、生生不息。(记者高宇婷 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