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平度拆迁起风波 警方拖延出警被指恶意做局

网络视频显示，陈宝成站在铲车前，威胁人质安全。

　　“挖掘机开进拆迁中的村庄”、“‘钉子户’扣押挖掘机驾驶员被拘”……近日，山东省平度市东阁街道金沟子村发生的一起冲突事件在网络上引发争议。究竟是“村民宅基地遭强挖，维权村民遭警方扣押”，还是“涉事村民涉嫌非法拘禁”？财新传媒记者陈宝成在老家同6村民被公安机关依法传唤。陈宝成家属及代理律师质疑警方在做局，故意设套诱使村民们违法。而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质疑1

　　是清理垃圾，还是收拾强拆现场？

　　记者8月12日到平度市公安局等部门了解情况。据介绍，8月9日7时许，青岛大有同人公司(施工方)技术员代志电话通知郭晓刚，让其到金沟子村旧址清理垃圾，准备建围挡。郭晓刚即驾驶挖掘机到达现场开展清理。9时许，张鹏珂、陈青沙制止郭晓刚清理垃圾，称垃圾是他们家的，不准清运。郭晓刚即停止清运，返回公司。13时许，郭晓刚返回现场想开走挖掘机。张鹏珂、陈青沙等人将郭晓刚及挖掘机扣留。之后，陈青沙及财新传媒记者陈宝成先后报警，要求公安机关处置。

　　昨天，陈青沙说，他家房屋7月4日遭到强拆，里面还有不少财物未挖出，所以一直在寻找“凶手”，在废墟处搭棚居住。此时见到挖掘机前来施工，非常气愤。陈青沙的代理律师王才亮说，涉及金沟子村的两个施工项目均无任何法律手续，即便是清理建筑垃圾，涉事挖掘机是否有权仍待商榷。

　　质疑2

　　是积极营救，还是消极出警？

　　接警后，平度市公安局迅速安排民警赶到现场。出警民警看到，现场有七八名村民围着一辆挖掘机，挖掘机司机坐在驾驶位上，陈宝成手持长柄斧头站在挖掘机驾驶室旁边，张鹏珂光着膀子坐在驾驶室内，手持一塑料桶，身边有两个啤酒瓶。

　　当民警上前询问有关情况时，陈宝成等人不让靠前，张鹏珂将两个啤酒瓶内的液体倒在司机身上和挖掘机驾驶室内，手持打火机扬言要点燃汽油与挖掘机司机一起死。出警民警闻到强烈的汽油味，遂劝他冷静，并要求他到派出所调查处理。陈宝成、张鹏珂等人置之不理，并继续不让靠前。

　　出警民警在现场做劝解教育疏导工作的同时，等待时机解救郭晓刚。16时许，张鹏珂妻子陈青沙又给坐在驾驶室门内的张鹏珂送去一啤酒瓶液体，张鹏珂一直将郭晓刚逼在挖掘机驾驶室内，并不断扬言威胁要与司机一起死。17时，郭晓刚称中暑头晕，打120报警后救护车到达现场，张鹏珂、陈宝成等人不让救护人员靠前救助，后救护车离开。

　　直至8月10日14时许，陈宝成、张鹏珂等人仍然不让郭晓刚离开挖掘机驾驶室。期间，挖掘机车主及郭晓刚亲属先后多次电话报警，要求公安机关解救郭晓刚。

　　8月10日14时许，公安局决定实施解救人质行动。在解救过程中，陈宝成用自制刀具向处置民警挥舞，被陈宝成在现场的一个朋友夺去扔掉，后陈宝成又拿起一瓶汽油倒在挖掘机周围，手持打火机准备点燃，被其朋友夺过打火机制止。处置人员继续让家属对陈宝成等人大喊要求放人，并慢慢靠近陈宝成等人。这时，陈宝成等人分别手持刀具及其他自制工具追赶处置民警。公安局处置人员见时机成熟，迅速将郭晓刚解救，并将陈宝成等人控制住，张鹏珂趁乱逃离现场。

　　驾驶员家属指责警方有能力施救，却消极出警。平度市公安局副政委石德欣表示，这是因为考虑到人质安全。当时一直在寻找解救的最好节点，一直在劝说，在想各种办法解决问题。

　　质疑3

　　驾驶员该吃吃该喝喝，还是被人倒汽油？

　　记者12日见到郭晓刚时，他刚刚从平度市公安局法医鉴定中心出来，穿着短裤，裸着上身。跟记者交谈时，他仍显得惊魂不定。

　　郭晓刚说，8月9日吃完午饭回到工地，刚要驾驶挖掘机离开。“突然哗地上来五六个人，一个男的疯了似的，一手拿着汽油瓶，一手拿着打火机，把我逼在车上。”郭晓刚说：“男的拿着啤酒瓶，顶着我嗓子眼儿往下倒，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比划，不让我走。”车外则有一名戴眼镜的男子拿斧头看着。当时车里又闷又热，不知过了多久，汽油味熏得他晕了过去。“(直到被解救)不知道晕了几次。”郭晓刚说，几个细节让他记忆深刻，至今后怕不已。

　　“汽油干了就再泼，一有人上来也泼。”郭晓刚说。不知什么时候，警察和郭晓刚的亲属以及一些村民来到了工地。每当警察等人想来协商，车外戴眼镜的男子就喊：“谁敢上就劈谁！”车里男子则以点火威胁。还有一次，车里男子把汽油当头浇下，渗进郭晓刚眼睛。

　　郭晓刚对车里拿汽油瓶的男子哀求：“放了我吧，我只是个打工的。”对方回答：“不行，我已经是个死人，算你倒霉，我们同归于尽！”

　　被依法传唤到公安机关的刘仁芝告诉律师，她在现场的过程中，陈宝成等人“绝对没有往司机身上倒汽油”，且现场气氛也不紧张，郭晓刚“该吃饭吃饭、该喝水喝水”。她还说，陈宝成是想要把司机交给公安，曾经连续有2辆警车、5名民警到达现场，但他们看了看就走了，没有管。

　　质疑4

　　是正常解救人质，还是恶意做局？

　　陈宝成的哥哥陈宝春认为，平度警方是钓鱼执法，做局下套，就等陈宝成“撞线”。陈宝春说：我认为明显地警方在设局做套，既然9日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宝成已经报了警，陈青沙、张鹏珂夫妇也报了警，警方说情况危急，但在有能力救的情况下却不救，非要拖延到24小时之后，这里边的意图更深，太明显了。

　　陈宝春说，警方足足等到25个小时之后，才进行所谓的“营救”，就是为了客观上满足24小时以上的非法拘禁罪立案标准。

　　对此，平度市公安局副政委石德欣表示，拘禁时间满24小时，只是公安机关立案标准之一，而非必要条件。这个案子中，张鹏珂等人通过暴力的方式，对铲车司机浇汽油，限制人家这么长时间，就够了非法拘禁的立案条件。平度市警方认为，司机被困25个小时之后才救出，不是为了拖延时间。

　　目前，陈宝成、陈青沙、陈淑训、陈俊善、刘仁芝、陈利利、潘学娥等7人已被依法传唤到公安机关，对张鹏珂的抓捕正在进行中。平度市公安局已将此案立为非法拘禁案，并展开调查，对相关人员进行传唤审查，固定录音录像、相关证人证言等证据材料。

　　另据平度警方介绍，12日上午，陈宝成的辩护律师李会清向警方提出《取保候审申请书》。警方将按照有关法律规定做出是否变更强制措施的决定。

　　质疑5

　　属于正当防卫，还是非法拘禁？

　　陈宝成的哥哥陈宝春认为，之所以留置铲车司机，是因为司机强拆的违法行为在先，因此留置行为属于保护现场，并不是非法拘禁。陈宝春说：“他们的房屋根本就没经过同意被强拆的情况下，人家过日子的家当都在里面，人家把你的东西搞坏了，那叫废墟？”陈宝成此前曾表示：“我这是正当防卫。”

　　陈宝成的代理律师李会清说，陈宝成10日中午曾经与司机进行过交谈，并在司机不知情的情况下录了音，谈话内容能够证明，司机是自愿留在这儿的，他的车主可以多给他钱。李会清说，这段录音目前在警方控制之下。对于自愿留下一说，司机郭晓刚予以否认。

　　陈宝成告诉律师，挖掘机车主曾提出将车留下、把人带走，遭到张鹏珂明确拒绝。因为今年1月，张鹏珂家的南院墙被推倒，将挖掘机扣下把人放了，结果挖掘机车主就把车弄走了。“当时也报警了，要求警察按毁坏财物罪立案，警察是和这次一样不管，所以这次陈青沙、张鹏珂没答应放人。”

　　平度市公安局副政委石德欣认为，陈宝成的行为，已经涉嫌非法拘禁罪。是否有强拆行为，与其是否涉嫌非法拘禁罪，没有必然联系，“任何公民没有任意处理其他公民人身自由方面的权利。”

　　陈宝成的家人及代理律师均表示，目前，能为己方提供证明的人，均被刑事拘留，其他证据则掌握在警方手中。而石德欣说，警方所掌握的更多证据，目前还不能向外公布，因为该案仍处在侦查阶段。

　　背景

　　拆迁负责人称

　　坚持自愿原则 不会强拆

　　据金沟子新社区党支部书记陈卫生介绍，金沟子村于2009年底开工建设安置房，2010年底建设完工。截至目前，金沟子村382户村民中已有377户拆掉宅基地住进新居。拒拆户中，个别户提出以300平方米宅基地在整个平度市范围内换6套精装房的要求，远超标准。因为要求无法得到满足，包括陈宝成父母家在内的几户人家至今还生活在金沟子旧村。

　　平度市东阁街道办事处分管拆迁工作的负责人窦在龙说，陈宝成父母家并没有被拆除，依然在村旧址东头。金沟子村的旧村改造工作是严格依法按程序进行的，始终坚持村民自愿的原则，即使99%的村民搬进了新居，我们也不会对那1%的村民实施强拆。 J070 据新华社 央广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