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类案侦查”：用专业手段打击职业犯罪

　　本报记者 胡 杰

　　2012年10月，陕西省西安市公安局开始推出“类案侦查”的思路，集中专业刑侦力量打击职业犯罪，将着力点放在多发性侵财类案件的侦破上。由此，西安市公安局开始全面改革刑侦体制，并改革了刑侦绩效考核办法，让入室类、“两抢”类、涉车类、街头诈骗敲诈类等11类多发性侵财案件都责任到人。

　　体制改革虽为时不长，却已经取得了可喜成果：今年上半年，全市侦破侵财类案件10571起，较去年上升91.6%；抓获各类网上在逃人员1861名，同比上升62%。去年，西安市共打掉侵财类犯罪团伙378个，今年才用了半年时间，就已经打掉侵财类团伙488个。与百姓安全感息息相关的多发性侵财案件得到有效遏制。

　　◆核心提示

　　近年，全国多发性侵财类案件持续高发，占到全部刑事案件总数的半数以上，而且还在逐年递增。而在这些案件中，具有职业犯罪特征的系列案件、团伙案件又占到多数。在不少地方，凭借基层刑警队、派出所的现有警力，对付这样的职业犯罪常常会感到捉襟见肘、力不从心。为此，陕西省西安市公安局推出“类案侦查”的思路，集中专业刑侦力量打击职业犯罪。今年上半年，全市破获侵财类案件10571起，同比上升91.6%。

　　◆数字

　　10571——今年上半年，西安市侦破侵财类案件10571起，较去年上升91.6%。

　　488——去年，西安市共打掉侵财类犯罪团伙378个，今年上半年，已经打掉侵财类团伙488个。

　　8——西安市公安局出台了刑侦工作8项标准化工作规范，加强了分、县局便衣侦查、打黑、案审、情报工作、刑侦基础、打击文物犯罪、打拐以及驻所刑警队8支专业队伍的建设。

　　40——去年，西安市打掉“地下出警队”176个，今年截至8月8日，打掉“地下出警队”40多个。

　　92%——新的考核办法把驾车劫持抢劫案件与现发命案同等对待，这两种案件破案率均达到或高于92%的得满分。

　　改变

　　工作重心转向侵财类案件，刑侦体制迎来变革

　　大案大队“5”变“3”，侵财案大队“1”变“6”

　　如果不外出办案，刑侦局二处一大队探长全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进入公安网，把前一天全市发生的撬盗保险柜案件、盗抢工地案件搜出来，这是他的“专业”。他和同事们要审看这些案件的谈话笔录，对于记录不全、不规范的笔录，他们要通报到办案民警个人和审批案件的领导；根据案件嫌疑人特征、作案方式等，他们要对这些类案件进行网上串并。而分管全浩探组的一大队副大队长吴恒还会多做一件事，就是从网上查看他分管的撬盗保险柜、盗抢工地等类案有没有收到新的研判指令。

　　工作职责被重新梳理

　　二处一大队原先是一个命案大队，按属地分管分工包片儿负责新城、站前和未央3个分局的命案侦破。像这样的命案大队，刑侦局共有5个，分属3个业务处；而负责“两抢一盗”等多发性侵财类案件侦破的大队只有1个。

　　随着日常刑侦工作的重心由大要案向多发性侵财类案件上转移，西安市的刑侦体制迎来了变革。首先，按“类案侦查”的思路，市局、分局和派出所刑警的工作职责被重新梳理。机构改革后的刑侦局，取消了各业务处的政秘科，原先的政工、秘书工作业务全部由刑侦局政秘处负担起来；3个政秘科就变成了疑难案件侦办科、图侦大队和市场管理科。这样，3个业务处全员都成为直接从事侦查办案的民警。

　　改革后的刑侦局一处为大案打黑处，负责命案、涉枪涉暴与投毒、绑架与劫持、打黑除恶和打击经济、建筑领域的“地下出警队”、强买强卖、封门堵路等犯罪活动；二处为侵财案件侦查处，负责入室类、“两抢”类、涉车类、街头诈骗敲诈类和文物犯罪等案件侦查；三处为情报基础工作处，负责案审、刑侦基础工作、图侦、追逃及协查等工作。

　　机构调整后的刑侦局，大案大队由原先的5个减少为3个；而多发性侵财案大队，则由1个变成了6个。其中，考虑到“三电”案件和电信诈骗案件的侦破要更多地依赖信息工作，负责这两方面工作的两个类案侦查大队，被放在了三处。

　　顺着“小案”也能破“大案”

　　二处三大队以前负责盗抢机动车案件侦破，现在职能变更，开始负责涉车类案，除了盗抢汽车，盗窃电动自行车、盗窃汽车电瓶、轮胎和车内财物，盗窃车牌、后视镜进行敲诈等犯罪也归他们管辖。

　　2012年12月开始，新城区中山门地区连续发生盗窃高档汽车后视镜敲诈勒索案件。今年1月15日，刑侦局向新城分局下发了研判指令。刑侦局二处副处长李浩带领二处三大队与新城分局便衣侦查大队、中山门派出所民警共同组成专案组，对全市发生的同类型案件进行梳理，结果发现，城区的雁塔、碑林、莲湖、新城等辖区也发生过多起同类型案件，为同一团伙所为的可能性极大。

　　与此同时，专案组还调取了被盗后视镜藏匿地点北大街宏府大厦的视频资料以及嫌疑人取款时的监控录像。

　　2月19日晚，民警将犯罪嫌疑人黄某抓获，顺藤摸瓜又抓获了他的两个同伙，查证落实案件57起。

　　类似这样盗窃汽车后视镜的案子，属于标准的“小案”。按以前的工作模式，一般是由驻所刑警负责侦办。可是，以一个驻所刑警队的实力，很难取得如此战果。

　　机制

　　打破单位、部门和业务上的壁垒

　　一体化类案侦查为侦查破案开通“绿色通道”

　　类案侦查不能单凭“一己之力”

　　6月以来，西安周边的高速公路接连发生多起“碰瓷”抢劫敲诈勒索案。7月11日，刑侦局情报中心向二处二大队发布研判指令。二处副处长冯炜召集二大队及新城、灞桥、临潼等分县局警力组成专案组。

　　各分县局刑侦大队分别调取了各自辖区境内的监控录像；各属地派出所也开展了调查走访；刑侦局二处则协调相关部门，围绕嫌疑车辆等信息开展调查。专案组在调取监控录像后发现可疑车辆，并认定参与作案的是两个团伙。图侦大队结合视频资料进行了串并案，发现了两辆作案车辆的真实车牌号。经查，这两辆车出自同一租赁公司。有了这些线索，临潼分局刑侦大队很快打掉了这两个团伙，一举破获了此类案件66起。

　　一起案件的侦破不可能由某个专业大队或者专业部门独立完成。每种类案由于各自的特点、规律不同，需要配合工作的部门也不一样。比如“两抢”案件，现场可供勘查的东西不多，往往需要调取监控录像，这就需要图侦大队、音像科配合。负责“两抢”案件的是二处二大队，而图侦大队隶属三处、音像科隶属技术处。如果按以往的工作模式，二大队需要汇报给自己的处长，再由处长汇报给刑侦局领导，局领导再分别给三处和技术处打招呼，请图侦大队、音像科给予配合。而现在，这样的环节都省了。市公安局建立了“两抢”、入室类盗窃、涉车案件、街头敲诈、“三电”案件等八类案件一体化作战体系，打破了刑侦系统单位、部门和业务上的壁垒，为侦查破案开通了“绿色通道”。

　　各级刑警分工明确

　　在刑侦局业务重新划分的同时，市局、分局和派出所刑警的分工也被进一步明确：除了命案、暴力案件、打黑等工作之外，“两抢”案件、居民小区入室盗窃、撬盗保险柜、盗抢工地、仓库和系列涉车盗窃、街头敲诈等案件，特大“三电”案件、电信诈骗案件等，均由市公安局刑侦局组织侦查；分、县局刑侦大队负责本辖区命案等重特大案件及“两抢一盗”案件侦破；便衣大队则是打击街头犯罪的主力军，街头“两抢”、涉车盗窃、普通街头诈骗与敲诈案件由他们负责；而基层派出所的刑警队，主要负责的是“五小”侵财案件的侦破，包括城中村入室盗窃、盗窃车内财物、盗窃电动自行车、街头拎包、“碰瓷”等小案。

　　西安市公安局还出台了刑侦工作8项标准化工作规范，加强了分县局便衣侦查、打黑、案审、情报工作、刑侦基础、打击文物犯罪、打拐以及驻所刑警队8支专业队伍的建设。对于责任区刑警队和驻所刑警队等“基层刑警队”，市公安局不仅规范了其运作流程和考核标准，还详细制定了从三级到一级的不同标准，在队伍建设、侦查立案、执法办案、基础业务、保障条件等都有不同的要求。

　　整合

　　“化验员”能准确告诉“医生”病变部位在哪里

　　情报中心整合了原隶属七个大队的14个信息系统

　　标准化流程筛出大毒贩

　　去年9月，刑侦局接到了省公安厅下发的一条橙色预警。邵某，44岁，家住新城区，曾两次被强制戒毒，2008年还曾因故意伤害被处理。刚刚成立的刑侦局情报中心初次评估认为，邵某年纪偏大，吸毒前科距现在也已多年，他的刑事前科不属于重点关注的案件类型。但是，根据标准化流程，情报中心对邵某的基本信息和活动轨迹再研判，冰山就浮出了水面。

　　邵某吸毒多年，却于2012年6月买了辆高档轿车；此前两年间，他曾在本省住宿30次，在江苏住宿4次，住的都是中高档酒店；2012年1月至9月，他在本市建行和农行有21次记录；2012年10月，他两次乘飞机去成都，但没有航班返程记录；此外，民警还发现，2012年8月4日，邵某入住西安民航酒店时，莲湖分局劳动南路派出所民警曾从他身上现场搜到冰毒1包。

　　这包冰毒说明，他仍在这个圈子里混。综合他的种种信息，研判员认为邵某有可能涉嫌毒品犯罪。于是，情报中心向新城分局下发了研判指令。

　　新城分局调查发现邵某已经不在户籍所在地居住。禁毒大队进一步侦查发现，邵某确实仍在吸毒，最近因胃溃疡住在医院，和他来往最密切的人，是一个名叫高某的女子和一个青年男子。民警调查后发现，此3人租住在西关正街的晨光御苑小区，3人交往的都是些吸毒人员。其中邵某与一个张姓女子关系密切。11月7日，张姓女子飞往成都；同时，高某与青年男子从医院驱车去了趟农行，给西昌一个账户打了37万元。民警分析这是邵某给他的上线汇款购买毒品。因为已经得知张姓女子将坐汽车返回，11月9日，专案民警在河池寨收费站将张姓女子抓获，当场搜出海洛因1056克；邵某等3人也同时被抓获，从邵某的家中又搜出海洛因350克。一个跨省特大贩毒团伙就此被打掉。

　　情报中心民警像是医院化验员

　　如果把办案的刑警比作医生，那么，情报中心的民警就像是医院的化验员。他们能准确地告诉“医生”，发生“病变”的部位在哪里、需要进行怎样的“手术”。

　　机构改革后，设在刑侦局秘书处的情报中心，是在原来三处网战大队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与网战大队侧重于战术、瞄准具体个案发力不同，情报中心关注的是所有职业犯罪。情报中心整合了原来隶属于7个业务大队的14个信息系统，分为信息室、资源协调组和信息研判组3个部门。信息室由民警带领文职警员负责管理刑侦局的刑侦基础工作、刑事案件信息录入等14个信息系统。基层民警只需将办案信息录入警综平台，规范信息源和整合信息源的工作就由信息室来完成。

　　信息室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刑事案件的数据核查。依据前一天的报警记录，信息室对刑事案件接报警逐一倒查，督促办案单位如实立案；对录入现场勘查系统满7天的信息，信息室也将逐案进行倒查审核。与此同时，他们要对前日录入系统的信息进行初步汇总研判，发现一人系列或两人以上、具有“团伙模子”的案件，信息室将这类信息发到网上，供办案民警来“滚雪球”，对案件进一步深挖；而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他们会转给相关部门进行核实。

　　资源协调组的工作包括对外和对内两部分。对外的工作一方面是处理市公安局内部各种信息资源，涉及指挥中心、交警、网络安全、治安管理等诸多单位；另一方面是与民航、铁路等公安机关的信息合作。在全市刑侦系统内部，资源组则负责研判指令的产生、下达与信息反馈，并受理业务大队或基层单位的各种信息查询请求，服务办案。

　　研判组琢磨的，也是“案”和“人”：“案”是串并案分析；“人”是刑侦关注人员。人员被分为绿色、黄色、橙色和红色4类，其中“绿色”为“一般关注”、“黄色”为“管控”、“橙色”为“预警研判”，而“红色”则属于要抓捕的在逃人员。这些人中，研判组只关心“橙色”。研判组每天都会在网上发布《每日刑情》，每周发出研判指令。

　　情报在流转中不断“升级”

　　刑侦局情报中心还与刑事技术工作形成了情报流转机制。针对多发性侵财类案件，刑侦局技术处成立了现场勘查大队。除了出“两抢一盗”等现场，现勘大队每天要对录入系统的案件进行研判，对所提取的痕迹物证、指纹和DNA进行网上比对、串并案，然后将结果上报情报中心，由情报中心进行综合处置。

　　3月5日，新城区石家街物流中心财务室的保险柜被盗。民警发现，犯罪嫌疑人是翻墙剪开窗户的防盗网，从窗户把保险柜搬出去的。刑侦局情报中心研判后发现，1月至3月，这样把保险柜抬走的案子一共发了27起。情报中心向二处一大队发出研判指令的同时，向刑侦局技术处发出流转指令，要求现勘大队对这27起案件进行技术并案，并由音像科负责对案发现场监控拍到的图像进行处理。现勘大队对27起案件进行了串并案，最终并案5起；音像科也把经过处理的图像资料反馈回情报中心。

　　在初步确定犯罪嫌疑人之后，情报中心围绕嫌疑人的信息进行了再次研判；根据音像科处理过的嫌疑人照片，情报中心指令三处图侦大队对以往发生的同类型案件的视频资料进行比对。将这些研判信息再次汇总之后，情报中心向全市刑侦系统发布研判指令。后来，这起案件被侦破，共破获此类案件28起。

　　考核

　　破获系列案件、团伙案件好挣“分”

　　考核重点由大案要案转向多发性侵财类案件

　　“一票否决”与“达标项目”

　　原来全市刑侦系统的绩效考核办法，突出的是对大要案的重视。其中，侦破命案、暴力案件、打黑、追逃等都有独立分值，而且可以加分；而多发性侵财类案件则没有考核的细目指标。

　　从2010年“冬季行动”开始，西安市公安局开展了为期3年的打击严重暴力犯罪、多发性侵财犯罪的专项行动，使整个西安市的发案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去年全市打掉“地下出警队”176个，而今年截至8月8日，打掉“地下出警队”40多个；命案发案以每年10%以上的速度递减，去年全年发命案196起，截至今年8月8日，全市发案只有99起；而社会影响大、案件性质非常恶劣的恶性案件，近几年几乎没有发生。在这种情况下，市公安局出台的 《2013年全市刑侦绩效考核方案》，就把刑侦系统日常关注的焦点，由大案要案转向了多发性侵财类案件。

　　新的考核办法把驾车劫持抢劫案件与现发命案同等对待，这两种案件破案率均达到或高于92%的得满分。未达标的命案侦破和打黑工作均实行 “一票否决”，扣除全部单项得分。

　　以往的考核中，13个单项有7项都可以加分。比如，有的单位可以通过追逃，多挣一些分。新的考核办法出台后，这样的“分”挣不成了。针对省公安厅要考核的刑事技术、破案打击处理、刑侦信息、预审工作、追逃工作、跨区域办案协作、拐卖妇女儿童、基层刑警队建设、便衣大队工作、刑侦基础、打击文物犯罪、打击涉枪犯罪、打击电信诈骗、刑侦缉毒14个大项，市公安局刑侦局依据全省3年来各项第一名的成绩制定出的一个常量数，按发案数、民警人数等分解到各分、县局，要求各单位逐月均衡完成，每月通报、排名。

　　“加减分项目”大有文章

　　“加分项目”包括抓获市公安局 “十大”在逃人员、超额打掉黑社会、恶势力团伙、侦破公安部、省厅和市局挂牌督办案件、技术破案等，但主要针对的还是“两抢一盗”等多发性侵财类案件，加分内容第一项就是“超额完成团伙(系列)案件”。

　　过去，多发性侵财类案件虽然也在考核范围内，但并非加分项目，考核指标也只有民警人均破案数、人均起诉案件数等。“信息手段串并破获系列或团伙案件”虽被提及，但只占单项考评100分中的5分。而多发性侵财案件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职业犯罪人作系列案件。因此，新的考核办法中，突出了打团伙和破系列案件。按各分、县局民警人数，打团伙、破系列案件有一个基础数，完成基础数之后，多打一个团伙、多破一起系列案件都有加分，上不封顶。

　　分、县局如果为了多得分，故意多报打团伙、破系列案件数怎么办呢？新的考核办法不由分、县局自己报数字，而是由刑侦局情报中心每天从市公安局警务综合平台上调取相关信息。这些信息都是派出所民警自己上传的，如果还有水分怎么办？既然打了团伙、破了系列案件，犯罪嫌疑人总要关进看守所的。刑侦局的办法是：从分、县局无法掌控的监管信息系统逐案核实嫌疑人及其结伙情况。

　　“自弹自唱”式的考核方式，有没有影响到西安刑侦工作在全省的排名呢？答案是：全省刑侦系统上半年考核，西安市取得了总成绩第一、10个单项考核第一的好成绩；平安陕西“刑侦一号行动”中，西安市也名列全省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