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国企经理侵吞3亿落马 曾设计陷害昔日伯乐

　　近日，广州市国营白云农工商联合公司总经理、广州有林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张新华因涉嫌严重经济违纪问题被立案查处，经初步核实，张新华收受巨额贿赂、侵吞巨额国有资产共逾3亿元人民币，是广州市十几年以来所查处的个人涉案金额最大的案件。

　　南方日报记者沿着张新华的成长轨迹，调查走访其昔日同事、亲友、上司、下属等相关知情人士，还原张新华的15年“贪腐生涯”。与其共事多年的老上级说，总结起来，张新华的轨迹是：拼搏的青年，霸道的中年，天怒人怨的八年。随着从中央到地方持续掀起的一轮又一轮反腐风暴，张新华终于伏法。

　　上位

　　设计陷害昔日伯乐

　　退休前曾在元下田果园场当老司机的老李，他是持续不断实名举报张新华的检举人之一。作为广州白云农工商联合公司(以下简称“白云农工商公司”)的原下属单位之一，上世纪80年代，元下田果园场曾有一段辉煌的历史，经济效益极好。

　　张新华是土生土长的白云山农场白灰场生产队本地人(京溪人)。据其一名亲属介绍，少年的张新华十分勤奋好学，不像本地的同龄人那样贪玩好动，只要有时间，他都会挤出时间来看书学习。张新华经常向家人诉说自己的抱负，他说想多学点文化知识，将来报效家乡，把白云农场建设好。

　　不到18岁的张新华通过自己的努力，他考上了一所中专。毕业以后，他凭借本地人的身份，顺利进入了白云农场农业资源部工作。张新华曾经的一名上司回忆，由于张新华有文化，而且头脑灵活，很快就在单位中脱颖而出。当时全国实行“双轨制”——“市场轨”和“计划轨”并行，任何商品都有两种价格，往往市场价远高于计划价。张新华正是利用这种价格差，通过送礼拿批条来倒卖化肥、农药、钢材、水泥等，为单位创造了不少经济效益。他在毕业工作后短短几年，就担任了广州白云农资经营部经理。

　　这家公司只有8名员工，在他当经理的期间，张新华通过以上手法，再次为公司创造了极高的经济效益，受到了时任白云农工商公司总经理李富连的赏识。1994年，张新华被李富连提拔到农工商公司担任副总经理。有人认为张新华靠倒卖化肥指标为公司谋取利益，但有知情者称，其实张新华是利用公司几千万融资贷款转借放贷获得巨大经济收益。

　　李富连的亲友说，李是张新华的恩公，但是张新华却是一个十足的小人，他上演了农夫与蛇的故事。

　　1998年，张新华积极怂恿李将白云农工商的办公楼给其儿子装修，一手制造了李富连的经济问题。然而，他又回头指使别人去实名举报揭发，等纪委介入调查以后，他提供关键性证据，意图将李富连送入监狱。

　　李富连的儿子表示，李富连早年并未被判刑坐牢，曾有纪委接到举报后，将其带走调查但没有发现问题，但是最后他还是被迫让位，张新华马上接任。

　　卖地

　　让数千职工“无路可走”

　　最近几个月，白云家园小区气氛极其不正常，“他搞得我们很惨，下岗的下岗，家破的家破，人亡的人亡！”听说记者来采访，上百名小区居民一下子围拢过来，对于市纪委双规张新华纷纷拍手称快。

　　记者调查发现，白云配件公司是国营白云农工商联合公司下属的30多家公司之一。但是公司的大片土地已被张新华卖掉，仅存白云家园(即西区宿舍)、中区宿舍和东区宿舍，现在共有500多户，3000多人。住在小区里面的人，都是配件公司的下岗老工人，他们在白云公司工作了几十年，有的更多达五十多年。

　　白云配件公司的职工们反映，张新华在单位对待员工态度恶劣，非常狂妄，他习惯于肆意嘲笑、讽刺一些老员工，甚至是下属单位领导工作上有些小失误，他喜欢当着面讽刺对方无能，把人家当成笑话。面对一些工作手法比较规矩的中层干部，由于他们看不惯张新华的做法，张视他们为眼中钉，逐渐寻找机会将不少干部的位置安排给自己的亲信甚至亲戚。

　　八年前，下岗老职工们反贪的初衷仅仅是要给几千人居住的小区寻找一条出路——张新华私自将小区四周地块全部低价“出卖”，甚至卖到了小区的红线范围，导致小区无路可走。

　　2005年，张新华为了满足私人开发的需要，打着政府征地的名义，将白云家园前一块地和中区宿舍前一块地悄悄卖掉。

　　维权职工代表任权介绍，本来签的协议是83亩，后来不知怎么就添加到了109亩，把小区几十年进出的道路和供小区红线范围的水塔、篮球场、停车场、水池、宿舍等也划进去了，弄得他们没路可走。白云小区原本出去有3条路，卖地以后，东西两个出口被堵死。唯一出路就是一条通向梅宾北路的小巷，几千居民出入小区需要绕很长一段路，而且出口满是砖瓦，不下雨的时候灰尘滚滚，下雨的时候就水淹到腰间了，根本无法通行。

　　就连这个作为唯一出口的小巷，以前是3米，张新华重砌围墙，搞得不到2米。

　　被逼无奈的几百名下岗工人们开始联名投诉举报，他们绝食静坐，造成声势浩大的维权声势。张新华被迫跟职工们坐下协商，并且答应解决小区的出来问题，但是最后又迟迟不兑现承诺。后来，老职工们的诉求得到了广州市委、市政府的重视，最终，白云公司从开发商手中回购了多块小区公共用地，打通了小区通向外界的道路。

　　侵吞

　　变戏法侵占国有资产

　　纪委的调查显示，张新华拥有双重的身份，他一边是国企老总，另一边是私企大股东，多年来，他娴熟地玩弄着“左手转右手”的空手套白狼戏法，不花一分钱将数亿国有资产收归囊中。

　　老职工们举报提供的证据材料显示，被张新华倒卖的公司涉及白云配件公司、元下田果场、白云机电公司、白云双燕岗的国有资产，土地总面积达45.3万多平方米，这些被抵押或者倒卖的国有资产，最终都成了张新华的囊中之物。

　　记者调查获悉，2006年、2009年，白云区人民法院先后发出了2份民事裁定书，裁定书显示，白云区农工商借债1600万元无法偿还，把白云区丛林路791号房产以物抵债的方式抵偿部分债权。之后，多处国有土地和资产都是以这种方式被抵押出去。张新华等人就是通过制造假账和虚假诉讼，将国有资产倒腾到自己手上。

　　更为蹊跷的是，作为国有企业的元下田果园场，出具证明提供白云区元下田丛云路791号大院1号楼150平方米给广田置业作为办公场所，期限5年，该证明还有手写的字样“无偿提供”。而被抵押的资产，都流入了广田和新雨田这2家公司。

　　这两家公司的办公地址均是在白云区梅花园林宾馆办公楼，分别为401和408。南方日报记者回访时发现，4楼楼层两边分别为两家公司，左边是一家通信公司，右边公司的防盗门锁着，门内仅有走廊和数间办公室，广田置业和新雨田置业的公司招牌都未能见到。这两家公司都拒绝接受采访。

　　记者查询到新雨田公司最原始的股东名单，张新华占有20%的股份，而股东名单中的人都是白云农工商的高层领导和他们的亲属。职工们说，这里还有个突出的问题，比如名单中竟然有白云机电公司经理的女儿，而他的女儿当时还只读5年级，但她是新雨田公司的股东。

　　结局

　　八年接力举报 扳倒国企“硕鼠”

　　白云农工商的老职工们说，最近8年多来，张新华等人都嚣张至极。但下岗老职工们从来没有退却，他们对张新华违法违纪案件的举报从来没断过，相关举报材料曾先后向中纪委、省纪委、市纪委递交过。

　　在这期间，张新华数度被调查，甚至因为渎职被相关部门带走数天。他以公司解体安置退休下岗职工干部为名义，以公司的财产作抵押向银行贷款，但是从银行借出的钱很多去向不明，没有进入公司账簿。

　　有林公司的上级部门是广州市国际控股集团有限公司，该公司是广州市国资委监管下的国有企业。该公司相关负责人说，张新华的具体情况，因为他们也没有立案，所以说他的那些违法的事情，只有现在纪委检察院介入查处立案了，发现他有一些违法违纪的情况，才公布出来。

　　此后，广州市国营白云农工商联合公司的部分老职工仍通过各种渠道进行举报，直至今年8月初，还有老职工在天涯论坛上发举报帖。

　　广州市纪委常委、新闻发言人梅河清说，张新华作案手法十分狡诈，利用种种巧妙的手法逃避纪检部门查处。今年年初，市纪委初步介入了调查，6月28日将其正式双规。为了突破这个案件，市纪委调遣精兵强将，表明了惩治腐败的决心。

　　白云农工商的职工们说，张新华等人被抓以后，他们高兴之余，又因为张新华的得力干将丘国华和他的合伙人黄汇江等人逃之夭夭而深感遗憾和不解。据介绍，丘国华十年来一直是张新华的得力干将和枪手，他所侵吞的国有资产也有一个亿以上，多年来，丘国华一直是他们举报的主要犯罪嫌疑人之一。

　　记者调查获悉，白云农工商集团大量的国有资产通过不法手段转到新雨田公司后，基本上都是由丘国华和公司顾问许斌一手操办倒卖(包括：广州市白云出租汽车公司商铺和房产；原广州市云山实业公司在广州、海南、清远、江门等众多的物业及国有土地；原广州市白云配件公司、广州市白云家禽公司、白云机械化养猪场等众多的国有资产和土地)，按现在的市价经他手倒卖的国有资产价值就高达上百亿人民币。

　　2013年1月，农工商职工向广州市政府各有关部门递交了群众实名签名的《防止张新华、丘国华等贪官卷款外逃》的举报材料，并收集和列举了他们一伙侵吞和倒卖国有资产的大量事实。广州市经侦支队和越秀区检察院也在2013年3月分别对他们进行了拘传。但在这关键时刻，丘国华和他老婆王丽分开时间出逃至澳大利亚。(策划 谭亦芳 采写 南方日报记者 成希 实习生 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