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多次进入701室实施盗窃 最终摔下身亡

　　在这个故事里，每一个当事人都想不到后来会这样。701和杨小鹏之间，到底是谁给谁带来厄运？

　　我想，每个看完的读者都会意外。

　　(文中人物除了警察之外，均为化名。)

　　小琴

　　那个深夜，她在家中遇袭

　　小琴是一名女记者，那时独自住在杭州城西某新村×幢701，顶楼。小琴几乎都是凌晨下班回家。

　　2004年8月5日凌晨1点。小琴这一辈子都记得那个深夜。下班回家，刚打开家门，一只啤酒瓶迎头砸下。啤酒和玻璃碎片流了一身一地。继而一个陌生男子把她往卧室里拖。因为满地玻璃碎片，她的脚踩在玻璃瓶的碎渣上，鲜血淋漓。

　　她不认识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更不知道自己为何遇到这样的厄运。惊吓中，她拼命让自己镇定。她看到这个男的其实还是一个少年，十七八岁。他的脖子上挂着小琴的珍珠项链，一只手戴了3只戒指，都是从首饰盒里翻出来的。他一定已经把家里翻过了。他光着脚，脚上也在流血。

　　她极力哀求他放过她，他说自己不杀人。但是他打了个电话，说：“教训她的事情已经做好了，就这样吧。”小琴觉得这不可能，她没有得罪什么人。

　　男人用连裤袜把小琴的手脚捆了起来，用吊带衫塞住了她的嘴。想了想，把小琴推进衣柜关了门。

　　过了很久很久，小琴觉得家里没有人了。她从衣柜里爬出来，慢慢挣开了捆绑，放眼望去，包和手机都被拿走了，电话线扯断了。网线还在。

　　张生

　　MSN上接到求助，他立即拨打了110

　　2004年8月5日凌晨3点，张生下班后在办公室电脑上下棋。MSN提示：小琴登录了。他心血来潮打了个招呼：你回家了啊。他们俩是老同事，在同一个集团的不同部门。

　　小琴打开了“网络摄像机”，张生看到一张惊魂未定的脸。小琴打字：“快帮我报警”。张生愣了一下。他平时跟小琴聊天不多，吃不准这是什么节奏。

　　小琴把脚举到摄像头前面，张生看到了一片红色。小琴输入了她家地址：“我在家被打劫了。快叫警察！”张生马上打了110，下楼叫出租车往城西赶。

　　到了小琴家门口，警察已经在那里了，西湖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和文新派出所的警察都来了。

　　陈卫国

　　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疑点重重

　　2004年8月5日凌晨3时许，几乎在张生和小琴在MSN上遇到的同时，杭州上城区湖滨派出所的夜巡警长陈卫国带领协辅警和便衣队员，开着巡逻车路过开元路，看到路边一个少年在走。

　　少年背的包带子很细，像是女人的包？陈卫国一眼觉得有点不对，放慢车速慢慢开上去。第二眼，少年的裤子后腰还挂下来一串标牌。

　　陈卫国招呼他停下，假装例行盘查。那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愣了愣，停下了。裤子是全新的，裤脚都没拷边，搭在鞋面上。拖鞋一只黄、一只红的。

　　陈卫国一边问：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哪里人？ 一边一只手抓住了那个男孩。

　　近十年后，我写这个故事时，陈卫国已经是上城区巡特警大队的副大队长了。开始聊这个案子的时候，他马上就想起来了，说：这小子挂的一串项链、腰上的橘黄色塑料皮带，全是女式的。裤袋里还有一根珍珠项链。“从头到脚，全是那个女记者家里的。”

　　杨小鹏

　　闯进701那天，是他来杭的第5天

　　少年叫杨小鹏，生于1987年，来自毕节地区金沙县。那是他到杭州的第5天。

　　他的老乡，很多都是做夜盗的，他也是。

　　进了派出所，他编的谎言没意义了，开始说实话。

　　2004年8月4日中午，他买了2瓶玻璃瓶装的啤酒开始游荡。“买啤酒是为了万一，可以用来砸人的。”杨小鹏事先就想好的。

　　晚上9点多他逛到了某新村×幢，走到6楼半，爬墙翻入了7楼的小琴家。家里没有人。他四处翻找，没什么收获，就换了件新衣服，挑了条新裤子，穿了新凉鞋。他把自己的旧衣服塞进了床底下。他打开冰箱，吃了主人家的桃子、棒冰、可乐。

　　说不清楚为什么还不想走，他在阳台上睡了一觉。有人回来了。杨小鹏赶紧躲进厕所。门打开的瞬间，他决定拿着啤酒瓶上去打人。

　　他本来就没打算杀人，看到小琴害怕的样子，故意打了那个假电话，他觉得演得不错，有黑社会范儿。

　　离开后，他先坐出租车到了武林小广场，又换了一辆坐到吴山广场。当他从开元路走过时，被陈卫国警官发现了。

　　汤生

　　邻居告诉他，有人从他家摔下摔死了

　　2009年7月18日那天晚上，住在某新村这个701里的汤生夫妇遭贼了。

　　他是2007年买这套房子的，当时的房东是一个非常利索的女子，据说一直是用来出租的。这房子当时只有简单装修，看上去这说法也合理。

　　之前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自然没人提起。

　　他清楚地记得，“我和老婆在大卧室睡觉，房门是锁着的；小卧室的门没锁。根据警方调查，小偷是从我们家北露台进来的。小偷从小卧室的衣柜里和客厅里拿走了相机、手机、现金，价值2万多元。后来他在上海被抓，价值最贵的相机被追了回来，还算是运气好的。”

　　那次失窃后，汤生在楼道与北面露台之间安装了一道防盗栏杆。

　　2011年8月7日， 他们一家去外地旅游。本来，8月18日当晚22点45分他们能回来，由于火车晚点，19日凌晨2点多才抵达杭州火车站。

　　第二天一早起来，邻居们告诉他：有贼昨天晚上进你家，摔死了。汤生愣了一下，有个闪念拂过脑海：不会是之前来过的小偷吧？不太可能，他对自己说。

　　实在没想到，警察告诉他，就是这个贼。

　　杜生

　　男子坠楼处正上面的楼顶，挂下来一根绳子

　　2011年8月18日深夜23时30分许，杭州城西，某新村×幢702室的杜生已经睡了，忽然听见窗外“砰”的一声。“我还以为是空调室外机掉下去了。”杜生起床开窗一看，空调外机还在，就又躺下睡了。

　　后来，听到一女子惊叫，杜生再次起床，向楼下仔细望去，发现草地上趴着一个人。他以为有人跳楼，就边报警边往楼下跑。

　　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看看到底发生什么。有人打110、120，叫保安，高呼“有人掉下来了！”

　　23点47分，文新派出所民警赶到现场。小区保安说，看着面生，不像是小区内的住户。摔死的无名男子穿一身黑色T恤和裤子、黑色白底帆布鞋，头朝下趴在绿化带里，浑身是血。120赶到现场，认为已无生命体征，但还是送往医院，经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坠楼男子摔死的位置，就在701的楼下。

　　保安又用手电筒向楼上照，发现男子坠楼处正上面的楼顶上，挂下来一根绳子。那是根很粗的麻绳，看起来大约3米长，刚好从楼顶垂到7楼窗台。7楼窗台下面有一个空调外机。

　　杜生说，以前没看到过这根绳子。大家猜测可能是这个摔死的男子挂的。

　　701住户当夜无人在家。杜生和住户们、保安、民警一起上楼，挨家挨户问。没有住户被盗。

　　但是，他们发现，通往7楼的楼顶天花板上有一个方洞。方洞下面有张桌子，一个人踩在桌子上，刚好可以爬上楼顶。桌上、墙上，都发现了黑色鞋印，以前是没有的。

　　保安和民警上到楼顶，发现了挂着的绳子，一头就绑在楼顶的避雷带上。绳子很粗，足够支撑一个人的重量。民警将绳子拆下后，当做证据带走。大家一致猜测：他是来偷东西的。

　　民警在男子身上找到一只钱包，里面有19元现金，还有两支小手电、两把螺丝刀和一副白色粗纱手套。他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和通讯工具。

　　尾声

　　警察告诉2011年的701住户汤生夫妻：摔死的确实是个贼，而且就是2009年光临他家的夜盗。

　　这个夜盗，就是杨小鹏。

　　2004年8月5日凌晨来701抢劫了小琴的，是他，杨小鹏。被抓后，他因涉嫌入室抢劫罪，未满18周岁，被判入少管所，三年多后出狱。

　　2008年12月11日，杨小鹏潜入良渚一小区×幢6楼一户人家，没找到值钱的东西随手拿了几件衣服，价值200多元，因此第二次被抓，以涉嫌非法侵入住宅罪坐牢。

　　第二次出狱，他再次光顾这个新村这个701。

　　2009年7月18日的半夜，他来过，从701偷走了数码相机、手机、现金等，价值近2万元。然后在上海再次因入室盗窃入刑。

　　2011年8月18日，他第三次出狱没多久，这是警方所知的他第三次来到这个新村×幢701室。

　　念念不忘，他终于从这里摔了下去。

　　汤生对派出所民警说，想出一点钱，作为丧葬费也好，作为抚慰金也好，希望这个从自家窗外坠楼的男子死后得以安息。“不论他曾经做了什么事情，他的生命都消失了，什么都没有了，我这样做，也是想表达对生命的一种尊重。”（本报记者 陈雷/文 林焱挺/绘）